第1章(1 / 3)

秋雨添凉,清晨时寒气更重,花草枝叶上布满晨霜,到太阳出来时,便成了露珠嘀嗒嘀嗒往下坠。

在康安县的书院中,朗朗读书声穿过大街小巷,湮没在热闹的菜市场。

清晨的蔬果最是新鲜,妇人们总会在这个时候出门买菜,季月茹便在其中。她先是挑选了两个萝卜,问及价格后摇摇头,又问了番薯的价格,再次摇头:“怎的又涨了一文钱。”

“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番薯市面上卖的少,自然就贵了。你买不买,不买别挑挑拣拣的,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小摊贩对季月茹嫌弃地摆摆手。

季月茹瘪瘪嘴,只好到旁边的摊子买了一棵别人挑剩的白菜,结了钱后放进菜篮子里离去。

路上她叹息,曾几何时她是买金银首饰都不看价的人,然而一朝下嫁书生,为给丈夫读书谋取前途,她用光所有嫁妆,还与娘家借了不少银子,终于供丈夫考取了秀才,如今她丈夫刚参加完第三次乡试,家里也彻底没了钱。

公婆身体不好,她除了省着家用,还给别人做缝补洗衣的生意赚一些银子。

正思索着,季月茹已经走到了书院附近,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她心中舒缓许多。现在苦点有什么,只要以后她丈夫能出人头地。

再往书院走不远便是季月茹的婆家方家,方家本不住这里,是公婆偏要效仿孟母三迁,给方敬言找个有助于他读书的地方,于是便用季月茹的嫁妆买下了这里的一处小宅子。

季月茹推门进去,将门闭好后便准备到厨房里准备做午饭,可却听着堂屋里一阵笑语,这声音喜气洋洋,像是有天大的好事一般。

她好奇走进堂屋,还没叫出一声:“爹,娘。”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爹,娘。现在我中了,已经今非昔比,以后我们家能在这康安县横着走了。”

“我儿真是能耐,娘能看见你中举,实在欣慰。”

季月茹拎着的菜篮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这时方敬言和公婆才发现季月茹回来。

方敬言转过身,一下子黑了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回来。”他往菜篮子里一探,嫌弃道:“又吃这些烂白菜叶子,就不能吃点好东西吗?”

季月茹还沉浸在方敬言中举的喜悦中,没有将方敬言的话往心里去,她向前一步,惊喜道:“夫君,你中了!你终于中了!”

方敬言负手,看着季月茹的样子鼻哼一声。此时的季月茹正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衣衫,头发用一块褐色头巾围住,脸上因日晒没有了昔日白皙,反而只有深一块浅一块的黑斑。这模样,跟他站在一起,活生生像比他老了十几岁。

方敬言早就看不下去季月茹这个丑妇,当初他没中举时,靠着季月茹做工还有她娘家帮衬养活一家人,现如今他非同寻常,自然不用担心养家糊口的事。凭着这个身份,不光养活家里人,再养几房小妾也不是问题。

季月茹怎么能看不出方敬言眼中的嫌弃,但她觉得自己是因方敬言才变成这样,不管如何,方敬言也不能没有良心,不管以后纳妾或是什么,终归是把她当妻子的。

她想上去与一家人一同庆贺丈夫高中,方敬言却在季月茹走过来时往旁边嫌弃地躲了躲过,季月茹一时有些难堪,她将手收回去,看着自己手上干活磨出的老茧还有指甲缝里的泥灰,埋下了头。

方敬言不知怎么跟季月茹说,他早就不爱季月茹了,换人只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说了未免别人会说他卸磨杀驴。

不想,他正不知如何开口,他娘吴氏便替他说了。吴氏看着季月茹,尖酸刻薄地说道:“我儿子现在是举人,你只是商户出身的农女,我看你现在就出门去吧,别耽误我儿子再娶个门当户对,对他前途有帮助的美娇娘。”

季月茹骤然睁大眼睛,没想到方敬言刚刚放榜中举,这么快他们就恨不得将她赶出去,她拼命摇头:“娘,这么多年我哪里对不起咱们家了!我的嫁妆全用来给夫君读书,我还和娘家借了不少银子,还有这宅子,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哪个不是我的钱?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夫君他才刚刚中举。”

她满眼含泪,未曾想过对方可以这么绝情,“你们这么做,就不怕亲朋邻居背后指摘你们吗?”

吴氏瘪瘪嘴,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别说邻居亲朋了,就算陌生人知道这一桩事也指不定怎么说。她就怕季月茹拿别人的嘴来堵她。

这时方敬言却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沉声道:“我要你走,不是因为我中举,是因你嫁过来七年无所出。难不成我方家断子绝孙吗?”

“那你大可以娶一房妾室,我不会介意。”季月茹深知自己无所出这一条是罪过,所以也不会去计较丈夫的独宠,“可你不能休我,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方敬言却道:“难道让我以后的子嗣从妾室的肚子里出来吗?季氏,是你违反七出之条,我本想让你体面地走,没想到你这么固执,我现在就休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