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银河(1 / 2)

木为舟从睡梦中惊醒、梦境黑漆漆一片。

……或许是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要发生了,他想。

他从自己的房间钻出来,漫步在列车走廊之中。木为舟穿一件白衬衣打底,外头是沙色长风衣,手腕缠一根雪山纹样的长发带、边缘轻飘飘坠出风衣袖口,显出一点深色。他并不冷,目光在触及列车车窗外绚丽的银河时下意识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过去两百年的记忆如流沙一般从手心滑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总是下意识觉得天寒地冻,自然也不记得手腕上发带的来历。

“睡不着吗?”阿基维利站在车窗前,出声询问。

木为舟应声看去。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觉得解释缘由太过麻烦,因此只点头说是。

哪怕不考虑星神的身份,阿基维利和列车上其他无名客相比也极为不同。

灰色短发常常掩在弯曲的帽沿下,若是刻意低下头走路,便只会露出半张平凡的面容,其他人则因此找寻不到那双璀璨、平和的金色眼睛究竟注视着怎样的景象。他常常穿一件白色底衫,随意在暗灰色风衣挂了几件金色、红色的饰品便套在身上——木为舟总觉得,那些挂件是经过列车上其他无名客强烈推荐才勉强出现在阿基维利身上的。

总之,木为舟是这么想的:阿基维利的整体色彩和刚刚走过星球的垃圾桶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无名客们尊重又亲近的阿基维利总是平和又稳重。他不乏探索进取的激情,时不时也会说些无厘头的话,但更多时候,他会平静地站在星穹列车车窗前,遥望着璀璨的银河,目光深远、仿佛在细数浩瀚星河究竟有几颗星星。无名客向他打招呼,他便轻松愉悦地回答,就算是找他喝酒,他也会爽快地答应,一提起向下一颗星球前进,他就像有燃不尽的激情、发不完的光亮。

把垃圾桶的颜色涂到银河中最璀璨的星星上,就能得到阿基维利。

木为舟总是很亲近这样的人,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

“星穹列车行驶多少年了?”木为舟问。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阿基维利很实在。

“是因为一直都在行驶着吧,究竟行驶了多少年也就不重要了。”

“单纯没记过,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很明显吗?”

“我好歹也算个星神……好吧,挺明显的,这个时候的人们本该睡得最熟,你还醒着、总不可能是精力过剩。”

“万一我确实精力过剩呢?”

“你不是回来倒头就睡了吗?”

“……你居然记得啊。”

阿基维利走了两步,从堆在走廊角落的纸箱里翻出一台老旧留声机。他盘腿坐下,一边摆弄手中的留声机,一边回答木为舟的话。

“记得很正常,你总是失忆,得有别的人替你记住。”

他拍拍手,眉眼间染上快乐,说:“这下修好了,以后可以找些唱片回来。”

木为舟却没理会对方有关唱片的发言,注意力通通落在了“你总是失忆”这句话上。阿基维利抱着唱片机走进车厢,木为舟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车厢内部绿色植物并不多,只在门两旁摆了一对、全当是装饰品,阿基维利扫了一眼,将唱片机放在门旁、靠近一旁的矮柜子,大概他觉得这里很适合放大大小小的、各个星球的唱片。

“你在想什么?”

“这里如果摆一株金色的植物一定会很酷。”

“阿基维利,你清醒一点,世界上没有金色的植物。”

“说不定真的有。你总是间歇性失忆,大概200年一次吧?这是你听见我提起失忆这件事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第六次。所以那种金色的植物,搞不好你还见过呢。”

阿基维利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原来我已经是一千两百岁往上的老头子了吗?”

“嗯、至少你一直觉得自己21岁。”

“你确定我的失忆不是老年痴呆?”

“……认真的?”

“胡说的。”

阿基维利从矮柜子里抽出一张黑胶唱片放进留声机。谢天谢地、他修过的留声机很给面子地开始工作了。乐声在夜色中缓缓流淌,他走到车厢正中央的长沙发坐下,木为舟没找到事情做、索性坐到阿基维利旁边去。

木为舟刚一坐下,就听见阿基维利说话。

阿基维利的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更加正经。气氛有点凝重,木为舟不自在地交叠起双腿,音乐冷清又干净,他却在这样温和的乐声中坐立难安。

“失去的记忆里有很重要的人吧,不考虑去找回来的话、搞不好会一直做噩梦哦。”

木为舟的身体一僵,像是被说中了一样。他因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开始翻找记忆,发现脑海中空空荡荡,回忆里早已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