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看清来人后，他的瞳孔不禁一缩。

风声猎猎，他的双眼，正对上远处直指着他的枪口。

持枪的人——

正是他没有放在眼里的谈判专家。

她的侧脸甚至还在因为那道伤痕而缓缓流血，但已然被雨水稀释，血迹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

柏冷：“虽然我脾气一直很好——”

她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

但不知为何，身经百战的李队，却根本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但为了我们以后可能的合作，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谈判过程。”她的声音道。

李队无言以对。

当然，他也不敢反对。

换做任何人被枪指着，此时都不会说出没脑子的话。

他胸膛剧烈起伏，换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忍住没有当场吐出一口骂人的脏话。

星期四对他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他情绪剧烈起伏，处事变得极端，极其容易失态。

可在真正的疯子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算是个正常人。

眼前这个人和子弹擦脸，又在刚才对他开了一枪，居然还能平静地和他交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怎么能不算是一个骨子里的疯批。

和对方比起来，他那点小情绪根本不够看。

按道理来说，李队长才是星城本地人，本该像刚才那样不把这个外来的谈判专家放在眼里……

但这座颠倒的城市，最重要的不是你拥有多么有权势身份。

而是你有多豁得出，有什么能力。

能不能为了达到目的，比别人更疯、更没有人性。

哪怕是他，星城特勤队队长，命都只值一颗子弹的价钱。

越是好说话，越是正常人，越是会在这座疯癫的城市沦为边角肥料的下场，因为大家的精神状态都非常糟糕。

柏冷也明白这点。

所以，她在提醒李队，她不是一个正常人——起码不是他认为的那样好相与。

虽然她不喜欢别人冒犯她，但没有傻到因此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这些东西都是她在下楼梯的时候想清楚的。

“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这是雇主在她进入游戏前曾说的话。

在柏冷被子弹擦过脸颊的那一瞬间，忽然就理解了它蕴含的真正意义。

因此，她必须付诸行动。

所谓的转正任务，就是强化初始印象的最佳时机。

毕竟人的注意力有限。

一旦传递出错误讯息，再想扭转过来就难了。

李队喉结滚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那是……”

“碰——”

柏冷扣动扳机。

她竟然直接又开了一枪。

而这一枪，子弹正擦过了李队的左边脸颊，将他的皮肤划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合作愉快。”柏冷道。

李队吞咽了一口口水。

但这次，他没有再试图为自己辩解，因为这没有意义。

他知道她已经清楚他当时的真实想法。

哪怕他被刺激地再想发疯，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去，因为他不知道柏冷还会做出点什么。

他妈的，不是说对方是从治安一级城市来的吗？

……这哪里像了！

片刻后，从柏冷身后的居民楼里涌出了数名警员。

他们带着人质，压着半昏迷状态的劫匪，将两人迅速带向不同车的方向。

从他们畏缩的表情、闪烁的目光来看，似乎从刚才开始就在那里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出现。

而人质路过持枪的柏冷，大气都不敢出。

他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车里，试图离她越远越好。

一时间，竟没人敢再和她搭话。

柏冷转向身侧的安格斯。

后者频繁眨着眼，表情苍白，似乎很不在状态，不知道通过刚才那一幕想到了什么。

“安格斯。”她道。

过了好几秒，被她叫到名字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送我回去。”

安格斯：“……”

按照原计划安排，他的确本来应该在接到人后直接送她回住处。

既然临时任务结束，他就应该按照原计划进行，而不是在这里傻站着。

见对方再次半天没反应，她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安格斯？”

后者连忙道：“好、好的。”

在路过李队的时候，安格斯连头都不敢抬，根本无法想象后者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一定深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