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车子停在巷口，正是瑾君当年找到黎瑞的地方。

往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在脑海，黎瑞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巷。小巷还和记忆里的一样，长而窄，让置身其中的人感受到压抑。阳光被屏蔽在外面，无法透过巷子的狭小间隙，使得整条巷子被笼罩在一片昏暗的氛围中。湿气仿佛从地面渗透到每个角路，黎瑞捂住鼻子，又走了一段路。

在一间小厨房旁，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正低头忙碌着，弯着脊背，带着岁月的痕迹。风姿卓约的女人被岁月洗尽铅华，变成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让她深刻的感受到时间的威力。她茫然无措的抚摸着小腹，盯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说：我回来了。”母亲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盘子掉落在手池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场景仿佛被定格，时间似乎也停止了奔流。

“瑞瑞？我的瑞瑞回来了？”母亲声音颤抖的说。

眼前的一切逐渐失真。

黎瑞曾最憎恨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个女人会亲昵的喊她“瑞瑞”。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在夕阳西下的巷子中看着女人，说道：“你……还好吗？”“好得不得了。”母亲冷哼一声，问她说：“想吃什么？冰箱有你二姨从乡下给我带来的土鸡，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鸡肉了，要不我给你做个小鸡炖蘑菇。”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吃。”黎瑞说。

“那吃口西瓜？我上午从街上卖的西瓜又大又甜……”母亲仍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好像黎瑞未曾背着包，坚定不移的离开她，离开这条小巷，他们中间也未曾有过空白的那十年时光。

“妈！”黎瑞哽咽了，上前环住了母亲不再纤细的腰身，把头埋在她肩上。

“瑞瑞，怎么了瑞瑞，又被人欺负了？”母亲在围裙上三下两下的蹭了蹭湿漉漉的手，这才紧紧的环住了黎瑞瘦弱的身躯。感受到温暖的那刻，黎瑞“哇”的哭了出来，泣不成声道，“妈……我怀孕了！”

母亲愣了下，大嗓门地数落她：“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一回来准没好事，伺候月子这事儿你妈不擅长！”她松开黎瑞，“我把你二姨送来那土鸡炖了啊，孕妇嘛，就得多增加营养，你屋里坐着等我，这就给炖鸡汤啊！”

“真的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江瑾君那小伙看着挺清秀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人，看把你瘦成什么样了。”黎瑞母亲叹了口气，“罢了，指望男人干嘛，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靠谱的，统统都不可信！”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黎瑞颤抖的抚摸着小腹，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发出嘤嘤的哭声。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内疚和无尽的悔恨，后悔让母亲孤独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是我该说对不起，自以为伟大的生下了你，可到头来却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还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处处被人嘲笑……”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还好我女儿出息，不像我一样活的没个人样。”正因为母亲的一意孤行，才让黎瑞有机会看到这缤纷的世界。

那一刻，黎瑞解开了困扰她多年的心结。

几乎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李淑芬那个当模特的女儿要接她住别墅去了，搬家那天，老邻居们纷纷前来送别，这其中就属住在隔壁的孙大姨最不舍。孙大姨望着黎瑞母亲忙碌的身影，说：“你这一搬走我都没人说话了，一想心里就空落落的，昨晚甚至都没睡好觉。”

“等伺候完这个怀孕的还回来跟你们打麻将。”

“你最好说到做到，怕不是住惯了大别墅再不愿回贫民窟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嘿嘿……”黎瑞母亲咧嘴一笑，气的孙大姨一个劲儿地用食指点她。

“哎呦，开个玩笑！我哪舍得这些老街坊啊！”黎瑞母亲说。

“这还差不多！”孙大姨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在黎瑞腰上捏了一把，不轻也不重。“这瘦的呀，是不是你妈不给你好饭吃！”不待黎瑞开口，李淑芬女士满脸骄傲的插话：“模特不就是得瘦嘛！胖了还怎么走秀！就你家那小胖闺女，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我女儿这么好的身材。”

“是，是，你女儿身材好都随你！”孙大婶笑吟吟地，转头对黎瑞说：“你妈这老太太说一套做一套，一直叨叨着不跟你去别墅，说是别墅太大了，一个人呆着害怕。这次女儿怀孕了，不要照样住了嘛？”

黎瑞惭愧地看着衣柜前，一顿乱翻的母亲。

“你找什么呢？”

“我找你送我的棉坎肩啊，怎么不见呢……”那条坎肩是黎瑞十几岁送她的礼物，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舍得丢。黎瑞吸了吸鼻子，说：“走吧，我回头再买给你，搬家公司的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别有点钱了就不知道东南西北，那坎肩有一件穿不就行吗，买什么买，等我回来再找吧。”说着，母亲关上衣柜门，笑吟吟地对孙大姨说：“等我伺候完她的，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