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声音一出，众人惊掉了下巴。

张婆子一听八十两，又惊又喜，腿下发软，唯恐是自己听错了去。她寻着声音处看去，只见一体格高大的男子站定在阿娇面前，身材魁梧带着阳刚之气，偏生一张脸生得清秀俊逸，只看那人的脸恍惚间直叫人误以为是天神下凡，不可亵渎。

周遭也不乏一些妇人家前来凑热闹，这俊俏男子一出来便已拨动了在场女子的春、心。有大胆的妇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的脸，继而目光向下，是那男子的喉结，再向下是宽阔且紧实的胸膛，精壮的身量让那妇人不自然地吞咽了几下口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红霞浮现。

张婆子到底还是精明着的，她只问那男子：“公子，八十两一出便由不得你反悔了，你可确定？”

男子凌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阿娇身上，听了张婆子的问询，颔首答复，“确定。”

人群立即沸腾起来。大家一时议论纷纷，谁会当那冤大头花八十两的银子买一婢女，纵使那婢子美若天仙又如何？于寻常百姓来说这是不划算的事儿。

自那人的身影进入眼眸中，阿娇早已楞住了。他是怎么想的？花什么冤枉钱来买一个处处嫌弃他的人？她盯着那张冷漠疏离的俊脸看了好一会儿，已经出了神。

还能是为什么，他当是咽不下当初那口气，现下来取笑折辱她的吧。

阿娇艰难地扯动嘴角无声笑了出来。这人最是记仇的，她怎会不知。

那日日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顾修衍正推着一车的皮货赶往城里贩卖。天色昏暗时，他便起身，洛水村赶往城中须得花上三个时辰，又这些皮货在城中才能卖得高价。卖到镇上价钱都让人压下来几番。冬日的日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可他却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浸透了里衣，俊脸上汗水密布，可见这一车的皮货推着有多累人。

顾修衍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心情甚好地使劲推着车。他在心里盘算着：今日这些皮子买个好价钱，刚好就凑够了求娶阿娇的银子了。阿娇......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念着阿娇的名字，女子温柔明艳的小脸儿浮现在脑海中，他顿感一阵甜蜜欢喜。他要努力赚钱，攒银子娇宠着他的娇娇。思及此处，他肌肉分明的手臂一使劲，车又轻快地向前驶去，热汗顺着肌肤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但是他干得起劲，为了阿娇，他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日暮时分，顾修衍欣喜地将那厚厚地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他拉起车一转方向，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他感受着贴在胸前的银票，心跳动得极快，脚下也如生风了般。

待他行至村中，天色已然昏暗。寒风萧瑟却不能吹散他胸膛不断沸腾地热流。他迫不及待地疾走到村中一处小屋处。

赶到屋前，他还是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又似想起来什么，他抬袖擦了下脸，又闻了身上确定没有汗臭味，今日想必是有些狼狈的，他又按不下心思着急忙慌地来见她，却又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还是整理了一番，然后才轻轻地敲了那还透着暖黄光的窗户。

窗外异动，阿娇心中纳闷，怕是有贼人，于是操起屋角的木棍缓步朝窗边走去。一掀开窗，她手疾眼快里面就抡起棍子打过去。想象中的痛呼声没有传出来，她定睛看去，手上的棍子被眼前人紧握在大掌中。

“你怎么大晚上地来了，也不知道避嫌。”她见有惊无险，不是什么歹人后放下心来，随后心又被提起，她不满地抱怨着。

顾修衍嘴角勾起，眼中含着柔意。“阿娇，今日我是来问你心意的。”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拉过阿娇的手放入她掌中，“今日我卖皮货赚了不少，加上先前积攒的银子已是够体面求娶娇娇了...”

“你...可愿嫁我为妻？”

他一字一句虔诚地发问，手心也在冒汗，紧张极了。

看着面前热忱的男子，她只觉得手心的那些银票发烫起来，刺得她手心发疼，良久她方才开口：“抱歉...我心有所属，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你...还是找个好姑娘吧。”说着就将手中的钱归还回去。

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刺在他心上，让他一时头昏脑胀。见她要将钱还给他，他抬手握住了那一截纤细的手腕，固执地将钱塞回她手心，“这是我娶你的银子，去岁我便说了，怎么还有还我的道理。”

他勉强一笑，对阿娇的话恍若未闻。

阿娇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喜欢自己，每天得空了便在她归来的路上候着她，将捂得热热的白面肉包子递给她。去岁的冬天，他还是在那条小路上等着她回家。那条小路，是她每隔七日便要去往谢府交绣品的小路。

那日他见着她，一如既往地利索从地上站起身，拍了几下身上的黄土，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说来年就来迎娶她。那时她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顾修衍，我要嫁人了，是谢二公子。”她冷静地开口，终是狠心打破他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