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3)

破阵子 关山月明GuanShan 1919 字 9个月前

啪!

染血的布巾被扔进盆里,溅出一圈水,闻姑射满头冷汗、嘴唇颤抖,将拔出的箭镞捏在手里,低声叫楚狂澜。

不多时,楚狂澜蒙着眼睛进来,问:“在哪边?”

闻姑射完全睁眼瞎,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楚狂澜只好循着声音往桌边靠,伸手去摸,先是摸到桌沿,而后摸到木盆,手再往前伸,就听闻姑射不耐烦道:“你眼上蒙了布是罢?摘了。”

“不可。”楚狂澜道,“非礼勿视。”

黑暗中传来闻姑射的冷哼:“我最烦你们这些汉人,满口仁义道德,虚伪至极。”

楚狂澜不说话了,站在原地,嘴唇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直的线。

“行了。”闻姑射的呼吸很重,她喘了两口气,又说,“没骂你,赶快来。真要有那么多非礼勿视,哪活得到今天?”

屋内又沉默了一会儿,楚狂澜才缓缓摘下蒙眼布,看见闻姑射半解武袍,露出被血染红的肩膀,以及肩背上遍布的陈年伤疤。

“都是怎么来的?”楚狂澜在盆里搓着布巾,目光却落在她疤痕遍布的肩膀上,问。

“刀砍的、箭射的。”闻姑射的声音很低,但语气仍旧像往常一样没什么所谓,“火痕是在十六岁那年,跟着阿兄——拓跋劼,跟他一起攻打许都的时候,守城军往下扔火油,他替我挡了一下,但还是被燎了一道。”

说到这里,闻姑射沉默下来,楚狂澜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后肩上的火痕昭示着拓跋劼曾如何为了妹妹奋不顾身,而那道火痕之上的新伤,又叙说着他如今是怎样想要取走她的性命。

楚狂澜为她清理伤口,消毒换药,而后又重新包扎,闻姑射的冷汗渗透武袍,楚狂澜从行囊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物,放在她膝上。

“怎么?”闻姑射摸着那件武袍,问。

楚狂澜站在桌边洗手,向外看了一眼,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

闻姑射汗湿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知你过去打仗时常受伤,这一箭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你伤了眼睛,需得去找郎中,不能拖。”

“我若瞎了,你方要高兴才是。”闻姑射睁着眼睛,目光空洞,“昨夜你起了杀心,为何不杀我,为你师父报仇?”

“你当真杀了我师父吗?”楚狂澜反问道。

闻姑射似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问,沉默片刻,而后说:“没有。”

“那便是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待你肯告诉我杀我师父的人是谁,我便会为他报仇。”楚狂澜洗完手,端着木盆出去,用脚带上门,“我在外头等你,好了唤我。”

片刻后,闻姑射换好衣裳,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一夜之间骤然失明,她还没能完全适应,伸手在前摸索了一番,很快就被楚狂澜握住。

“跟着我走,”楚狂澜说,“我便是你的眼睛。”

闻姑射笑了一声:“当真肉麻。你从哪里学来哄人的情话?”

一听这话,楚狂澜当即面红耳赤了起来,所幸闻姑射还瞎着,看不见。

二人慢慢走到医馆,等了半天才见得郎中,楚狂澜扶着闻姑射坐下,牵着她的手放在案上,供郎中诊脉。

不多时,须发尽白的老郎中倏地皱起了眉头,看向她无神而茫然的眼睛。

楚狂澜一见这情景,心道不妙。

周围安静下来,听不见声音,闻姑射便眨眨眼睛,在一片黑暗里问:“治不好了,是罢?”

楚狂澜又看那郎中,郎中一抚自己长长的胡须,说:“倒也不是。只是娘子身中奇毒,若无解药,恐难以复明。”

“那便还是治不好。”闻姑射也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收了手、站起身,去摸楚狂澜,“走。”

楚狂澜将她伸过来的手握入掌心,站在原地,不死心地问那郎中:“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子体内有狼毒和雪精,此非中原之毒,若要解,需得到云中城去,更说不得还要出塞,往盛乐走一遭。娘子有些低烧,我给你开些药,先医好身上的伤再说。”

闻言,闻姑射淡淡一笑,用低哑的声音说:“阿翁,你知道的还挺多。”

二人离开医馆,夏末秋初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还有些热。闻姑射跟在楚狂澜身后半步的位置,走了两步,笑道:“如此看来,倒好像我是你的护卫。”

从前二人行路,都是闻姑射在前,楚狂澜在后,这个年轻的刺客始终对一切陌生的事物保持警惕,默默观察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并将闻姑射置于他能看到的地方,绝不离开半步。

楚狂澜没有接话,却默默地绕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拿剑的手虚虚环住她,仍旧站在她后面。

“这是做甚?”闻姑射简直哭笑不得,“我就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