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3)

破阵子 关山月明GuanShan 1997 字 9个月前

日光明媚,从窗外照进来,闻姑射睁开了眼睛。

蜜色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如同每一年的伊慕那节,她站在祭台上,念诵祷词与神谕。

她梦见了少时的往事,拓跋劼如父亲般将她抱在怀中、教她识字。少年的胸膛稍显单薄,却温暖可靠,仿佛只要兄长在这里,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侍女端着药进屋,见她醒来,便朝外发出啊啊的声音——是个哑巴。

屋外很快有人作出回应,哑女便继续进来为她换药,她手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纱布上满是血,被染成了红色。

不多时,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拓跋劼快步进来,左手同她一样,都包着厚重的纱布。

阎凤林的最后一剑没能杀死他,却削掉了他近半个手掌,他伤得比闻姑射还要重,但恢复得比她好,至少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他走到床前,沉默地坐下,目光沉重而愤怒,盯着闻姑射。

妹妹长大了,拓跋劼很早就知道,却直至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闻姑射的脸,仔细地观察着,他知道他们兄妹三人的眉眼长得非常像,但闻姑射最像母亲,像那个被他害死的母亲。

哑女换好药,无声退下了,房门轻轻合上,挡住了门外的日光,将拓跋劼隐在阴影里。

又片刻后,拓跋劼开口:“我的手也废了。”

“这是你的报应。”闻姑射冷漠地说道。

拓跋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我这几天,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被我忘记的、小时候的事情。”

你出生的时候,阿兄与阿耶一起攻打云中,那一年我只有八岁,才会骑马,便跟随大萨满一起去往云中,告知他们这个消息。我们赢了,阿耶占领了云中城,但那一仗打得艰难,到处都是尸体,我与大萨满走散了,遇到一群散兵,他们要杀我,是阿兄赶来,救下我。

“那是阿兄第一次随军出征,打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保护他,他受的伤本来很轻,但又变得很重——是为了救我受的。”

“我背着他回云中城,路上下雪了,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背着他在雪地里走啊,走啊,雪落在他的头上、背上,被他的血染红,在我们身后留下很长很长的痕迹。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啊,我浑身的血仿佛都被冻住了,风雪让我看不清前路,只能听见他在耳旁一声一声地叫我。”

“后来大萨满循着血迹找到我们,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逃兵没有被杀光,他们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朝我射了一箭,我本该死在箭下,是阿兄替我挡住了。”

拓跋劼的眼睫颤动着,他的眼中似乎有泪,但还透着恨。

无与伦比的恨。

“你说,他为何没死呢?”拓跋劼如此问道。

与拓跋劼不同的是,闻姑射的眼神平静极了,她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他命不该绝。”

拓跋劼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命不该绝?什么命?他生来就该是人皇的命?他众星捧月、凡事皆唾手可得的命?那一箭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却真真切切地杀了我——他们说,我是索命的鬼,生来就是要索阿兄的命的。”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一天,跟随大萨满前往云中。”

“不。”闻姑射摇了摇头,说,“你最该后悔的事,应该是那夜在鸿门,没能杀了我。”

拓跋劼的笑容变得阴狠:“是,我很后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狼主在我的手里,我若再敢动手,便是与整个北地为敌,诸族共诛。这就是阎凤林的计策?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是。”闻姑射受制于人,但脸上仍旧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就像两年前,你用儿子的命,换自己的命。”

这句话没有在拓跋劼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他端详着闻姑射的神情,说:“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闻姑射咧嘴笑起来,她太了解这个兄长了,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你为了权柄,什么都可以舍弃,哪怕今天宇文静仪在这里,若有必要,你也会将她杀了罢?”

“会。当然会。就像当年大兄杀她那样。”拓跋劼毫不犹豫地说,“小妹,如果是你,你也会的。我们兄妹三人,都不会心慈手软。”

“什么‘我们兄妹三人’?”闻姑射嗤笑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早就不是‘我们’了。”

拓跋劼沉默片刻,才说:“有些时候,还是的。”

在拓跋劼沉默的那片刻时间里,他想起了一些适才没有说出口的话,想起了他第一次上战场的那年。

那时的拓跋勖已经是将军了,对他很严厉,时有训斥,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那一箭而耿耿于怀,只有拓跋劼知道是为什么。

他在害怕,拓跋劼也在害怕。拓跋勖怕弟弟死,而拓跋劼,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