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都死透了，剩下的人也没了士气，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小院。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八道目光不约而同钉在楚岑身上。

楚岑下意识看向裴锦川，希望他这次也能像之前一样，帮助她给出解释，就像之前回答她的每一点疑惑一样，但这次他好像没有看懂她的意思，或者看懂了，也没办法帮她。

很奇怪，她刚刚明明杀了一个人，心里却出奇地平静，也许是因为大学的时候上过解剖课、也观察过无数次人体标本，以及刚才杀死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的原因吧。楚岑为自己找了几个理由。

但手上已经冷却下来的红色液体又在叫嚣着提醒她：你杀人了，你剥夺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平等的生命。

楚岑的手指似乎被这液体灼到了，因为痉挛猛得抽搐了几下。她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上的血用力擦在外套上，红色的血蹭在黑色的外套上，迅速被吸收掉了，只剩下手指上淡淡的粉色。

裴锦川把枪随手扔进车上的储物盒，走到她面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新的原子笔递给她。

楚岑抬手去接，手指却还是冷得不住地轻轻颤抖，直到用力攥住那支笔，才好像找到了支点。这支笔在裴锦川兜里待着，又沾上了他手心的温度，接触到楚岑冰凉的手指，温度慢慢流淌过去。

楚岑这才有种从梦境回到现实的实感，那种朦朦胧胧的意识也渐渐抽离，终于消失不见，周围乱七八糟的小院彻底清晰起来。

“......你那一下子真是干净利落！”红发女子一手扯着少年，一手扶着张河走过来，美艳的脸上满是赞赏。

楚岑勉强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是吗？”

“当然。”她大方一笑，像在黑夜里肆意绽放的蔷薇，“我叫斯嘉丽，这位是西蒙，我们是‘高天之鹰’保卫处的猎手，受张主任之托保护他的安全。你别担心，这帮杂鱼我们会清理干净，警察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你们好......”西蒙惨白得脸上除了刚才摔出来的伤，满是羞愧和窘迫，拼命把视线藏在帽檐下。

高天之鹰？猎手？楚岑觉得很耳熟，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之前好像在《棱镜日报》上看到过这几个字眼，仿佛是个安保公司的名字来着，那里的“工作人员”被称作猎手，名为保镖，但实际上接的委托不止“保护”。

“哦？”裴锦川挑了挑眉，又露出楚岑很熟悉的那种调侃人专用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张主任看来挺信不过我们啊？”

张河心虚地讪笑起来：“双重保障嘛......”

“开个玩笑，别在意。”裴锦川无所谓地笑笑，“谨慎些是好事，而且专业保镖确实比我们物流公司更安全。”

“你枪法也不错，比我们小队很多人都要好。”斯嘉丽爽朗地说，“你们是——橙子物流的？我倒是跟你们老板有几面之缘，交个朋友呗？”

“那敢情好，”裴锦川眼睛一弯，笑道，“我叫裴锦川。”

“......楚岑。”

“幸会。”斯嘉丽伸出手。与她握手时楚岑才注意到，斯嘉丽的右手也是机械义肢，只是摸起来明显比自己的要生硬。而且……她其实长相并不妩媚，相比而言用甜美来形容更合适，但偏偏画了个浓丽的妆容，再加上她的行事风格，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美艳御姐。

而她身边的西蒙与她截然不同，是个沉默内敛的少年，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还是十几岁的身材和长相，瘦巴巴的像棵豆芽菜。有斯嘉丽在，他根本用不着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只需要跟着斯嘉丽伸出手打招呼就好了。

几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斯嘉丽就要换班了。她抄着皮衣外套的口袋，哼着小曲翩然而去，西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很容易被误认为一片隐蔽的影子。而他们的同伴无声地落在小院的墙头，像躲在黑暗里的猛兽。

楚岑和裴锦川下班回去，一路无话。她很庆幸裴锦川没有多嘴问她杀人的事，因为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在自己没有准备好答案的情况下面对别人的质问，这种陷入被动的无力感让她很难受，她希望裴锦川回去后也不要跟别人乱说话，看起来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所幸，回到总部后裴锦川只是跟马修汇报了张河被抢劫的事，并没有细说那场打斗，甚至没提斯嘉丽的名字，只说张河雇了专业的保镖，发生了今天的事应该会更加谨慎，暂时应该不会有事了。

马修听完他的话，摸着短短的胡子琢磨半晌道：“小川啊，你说这个新能源矿，研发成功后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裴锦川沉吟片刻，而后露出一个圆滑的笑：“您知道，我一向不学无术，平时那都是胡扯，我真说了您能真信吗？”

马修也笑起来：“也是。但有件事你能办——你带两个人，查一下今天抢劫张河的是谁，查明白了赶紧回来告诉我，这样我们才能知道他的这个新型矿到底有多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