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周县的陈记成衣店,是一家二十九年的老字号。眼看着就要进入第三十个年头,苦苦支撑的店主陈二叔却快撑不下去了。

皇城的荣华富贵来不了人间,大周朝的黎庶百姓只好在凋敝中度日如年。

掐着日头,成衣店已近五日没有开张。陈二叔熨烫着衣服,安慰自己:时辰尚早,平日人们多选午后买衣,日头正正,便于检查衣裳的成色针脚。

谁想巳时初,雨将将停下,后院传来婆娘做饭的声响,便进了一客。

来者着帛衣,戴峨冠,神色自若,似乎小有家底,应是个阔绰的。陈二叔心中一喜,放下铜熨斗,迎了出去。

客人挑挑拣拣,一件没选中不说,倒是把店中衣服一件件都批了个不是。

好容易才有客上门的陈二叔忍了又忍,这才好言好语将客人哄着留下来接着挑。也许是店中有了人气,又吸引来了一布衣麻鞋的客人。

见有新客,陈二叔正想招待后者,只听帛衣客人道:“既然你承诺你的衣服是这河周县最好的……也罢,我且拿一件出去,问你街坊瞧瞧,是不是当真如此。”

陈二叔对自家衣服很自信,道:“你找谁瞧皆是如此。只是你不能拿太远,我这儿做生意呢。”

帛衣客人嗤笑一声,伸手指着店门外。“我仆人尚且在这里,我还能昧了你这歪瓜裂枣儿的衣贩?”

陈二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一人擎着伞坐于一辆马车上,偶尔往店中探看几眼。见帛衣客人看他,那人便微笑点头致意。

布衣客人见状笑了,道:“确实如此。你这店主好不识趣,还不快来帮我看看这件衣服。”

陈二叔心有不快,但瞧前者衣着确实比自家店内好上不少,有这些脾气也当是应该。何况自己还要招待布衣客人,只好挥手同意了。

也不知这样的客人,是怎么瞧上自家衣服的。

其间陈二叔不时望一眼店外,那仆人还守着马车候在门前,虽有些不安,但也只好勉力压下。

布衣客人在店中挑了几件衣服,皆说价格太贵,叹气离开。而那帛衣客人还未回来。

陈二叔心中正奇怪,想去隔壁看看。谁知他脚还未踏出店门,帛衣客人便跌跌撞撞摔了进来。

“哎呦!”

随着此人一声痛呼,一个少女抱着件衣服迈步进店。

“苏樱?”陈二叔看了眼娉婷娇俏的少女,又看了眼扑在地上的帛衣客人,问道:“这是……?”

“二叔,您的衣服。”

被叫做苏樱的姑娘一只脚虚踩着帛衣客人的脚踝,将怀中的衣服打理好,递给陈二叔。

“之前陈二婶不是听我说过‘假马脱缎’的案例吗?怎么,二婶没给您说?”

“假马脱缎”说的是一骗子先假装买马,又带着卖马人去买缎子,将卖马人留在缎铺作质,趁机骗走缎子的故事。

这一情形,与陈二叔今日所经历的一般无二。他一听,冷汗忽就下来了。

如今的大周朝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百姓生活本就不易。眼看着来了桩生意,没成想竟然还遇到了骗子。

“好啊!你这混蛋!我要拿你去见官!”

陈二叔将衣服放在一旁,弯下/身一把拎住骗子的衣襟,怒骂着就要拉扯他去报官。也不知苏樱在哪里逮住了这混蛋,若非她及时出现,自己还没心没肺地傻等着。

骗子挣扎着狡辩道:“岂有此理!我不过拿你衣服去找人瞧,如何说我骗你!”

苏樱轻笑着,踩着他脚踝的脚掌微微用力。感受到威胁的骗子霎时痛呼起来。“拿衣服找人瞧?怎么都找到隔壁巷子去了?”

当时她在门外瞧着不妥,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儿,这才确定此人有鬼。

听到店中异响,正在做饭的陈二婶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掀帘来看。“这是怎么了?”

店外那守在马车旁的人回过神来,但牵着马车,又不好进门去看。

苏樱挥手笑着与陈二婶打招呼,低头道:“哦?赖我冤枉了你?成啊,带着你的‘仆人’,咱们去衙门对峙。”

大周朝虽日薄西山,但官府衙门对老百姓的威慑力却有增无减。

骗子听她这样一说,心知她已看破了自己的局,只好软下声来:“姑娘,别啊。你我都是体面人,有道是‘好民不见官’,有什么事私底下说啊。”

苏樱放开脚,陈二叔将他拉起来反剪着手。陈二婶这才听懂了是怎么回事,气得大步过来,一拳一拳狠狠捶在他身上。

“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偏偏做这种腌臜事!还说什么自家是‘体面人’?”

陈二叔气得满脸通红,刚刚还以为来了桩生意,为了讨生活,他对这人的百般刁难可谓是低声下气。如今想来,就是为了让他着急上火,以成全这人拿衣服出去找人验证的心思,诱他中计。

“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