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虞妈妈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平日她教导一句,崔柔仪倒有三句歪理在等着她,今日是怎么个说法?

崔柔仪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又道:“今日我心里不安定,就饶她们最后一日松快。妈妈从明日起只管狠狠管教这院里上下,也叫我在边儿上学着些,迟早得赶上大姐姐那样的,总不能回回都被母亲训斥。”

近旁的丫鬟们听了心中一紧,虞妈妈一脸错愕,把崔柔仪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见她姿态之端正,态度之诚恳,不似作伪。

这会儿就算有人同虞妈妈说明儿天上会有三个太阳从西边、南边、北边出来,虞妈妈都肯统统信了。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崔柔仪坦然的承认不如三房的大姑娘静仪时,虞妈妈的心口抽抽了一下,忙道:“姑娘用不着跟大姑娘比,夫人再喜爱大姑娘,那也是看在大姑娘乖巧温顺的份儿上。姑娘便是淘气些,夫人哪舍得撂下您,亲母女就是亲母女,这个府里谁也越不过您去!”

虞妈妈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调门拔得比山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两颊一阵红过一阵,现出了不常见的激动的神态,沉碧连忙给她的茶碗又续上了半杯茶。

崔柔仪眨巴着一双灵泉般的大眼睛,尴尬的笑了笑。只要提到大姐姐,虞妈妈就如临大敌,可事实就是母亲摆明了更喜欢大姐姐呀。

谁会不喜欢一个端庄大方、温婉可人、还指东不会往西的姑娘呢?要是她是当家主母,也会喜欢这样省心的孩子的。

况且在沈氏那里,崔静仪也是她一手拨拉大的,亲不亲生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总之出去见客时带上崔静仪是更有面子的。

崔柔仪还是很讲道理的,大姐姐平日里在沈氏跟前付出的比她多,就合该多得些喜欢才是。

除了母亲外,她还有父亲和三个兄长的疼爱,正所谓东边缺了不要紧,还有西边能补上,崔柔仪心里从来就没有不平,有时甚至还感激大姐姐替她陪着母亲干这干那,好让她偷闲一二。

可是她想得开,身边的妈妈丫鬟却未必。

顿了好一会儿,虞妈妈才恢复了平静,复又温柔道:“姑娘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咱们院子里也不比大姑娘那边差,从没出过什么岔子,慢慢来就是了。”

崔柔仪立刻摇了摇头,她今日似乎感慨良多,说起来头头是道,颇有几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往日我那样不上心,院子里也能勉强支应着,可那是虞妈妈你的本事,是母亲的威信,可唯独不是我的。”

“我已落下了许多了,从今往后都要一一补起来才是,日后妈妈可别嫌我问的多。”

架不住崔柔仪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得七分乖巧三分撒娇,虞妈妈口气也软了下来,大力鼓励道:“姑娘这就对了!至少得拿出个样子来做给夫人看看,这才搬进京城,府里人心浮动夫人不是不知,就等着拿住谁的错处杀鸡儆猴呢,咱们可不能瞎眼愣头的往上撞。”

“姑娘没瞧见方才在暖阁里头夫人的脸色,要不是三爷替您拖住了夫人,这会儿您恐怕还在听训呢。夫人最怕别人说什么,姑娘还不晓得么?”

“母亲最怕旁人说她小门小户出身,规矩做派不够格儿。” 崔柔仪有气无力的垂下头,语调拖得老长。

一旁的丫鬟们闻言吓了一跳,互相传了个眼神,宁可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去找些剥板栗、添炭火的闲活儿来做,也不敢再留在这儿听这些不该听的话了。

这话虞妈妈是万万不敢说的,也没想到崔柔仪这孩子真的有问必答,还答得十分实诚,只能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才说过要收敛些,这就祸从口出了!出了这个门,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夫人听了会伤心的。”

崔柔仪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梦见母亲要害兄长性命,很多念头就像雨后春草一样冒得极快,一不留神就溜出口来。

这样的好处是她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看透了很多事;坏处是母女关系再也不是白璧无瑕了,反而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裂痕,若日日加深下去,恐有一天积重难返,轻轻震荡一下就会碎成两半。

崔柔仪心内闷闷的憋得慌,虞妈妈犹自叨叨个不停:“夫人年轻时在一众小姐妹中,论品貌、论管家的手段,乃至女红诗书,样样都是拔尖的,奈何就是出身差了一些。”

“姑娘命好,托生在咱们安阳侯府,生来就有夫人羡慕不来的家世傍身,夫人自然希望姑娘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从侯门里出来的,不是那等没根基的浮萍人家。”

虞妈妈是沈氏的陪房,又被特意指做崔柔仪的乳母,沈氏想在崔柔仪身上实现什么,她自是领悟得透透的。

想当年沈氏出身不高,但凭着嫁人一飞冲天,一脚踏进权贵圈儿才知自己处处不足,便卯足了劲儿的磨炼,誓要比那帮拿鼻孔看人的高门贵眷更体面、更气派,再无人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