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4)

奉承,索性就不说话,只依言给换了一个淡彩缠枝绿釉碗来,顺道儿盛上了半碗碧梗粥。

不料,崔柔仪对着碧莹莹的瓷碗又道:“便是瓷碗也得揉捏、上釉,经火烧制,才成这样描金错彩的样子呀。”

“这世上怎么就没有个容易些的活法呢,偏都得这么上刀山下火海的。”崔柔仪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饭食进了嘴才不再言语。

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多愁善感,睹物伤神,话说出来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意味,件件物什都能勾起她的愁闷。

金碗也好,瓷碗也罢,老天就是看不惯她好逸恶劳、安享荣华,非要将她回炉重造,她有什么法子呢?

崔柔仪只能安慰自己,能做得出多大的碗,才装得下多少尊荣。

用毕晚膳,崔柔仪又换到了西次间,蹬掉鞋袜坐上靠墙摆放的一架紫玉珊瑚屏榻,唤沉碧端来一个方杌放在地下,屏退诸丫鬟,单独与虞妈妈闲磕牙起来。

虞妈妈精神振奋,还想续上刚才那番改邪归正的话题,崔柔仪狡黠的提前察觉,抢先开口道:“吃了饭这会儿有些食困,妈妈同我讲讲姑母罢,开了春表姐就要来了,我还不知该如何待她呢。”

“是亲近些好呢,还是冷淡些好呢?”崔柔仪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抛出了十分实际的问题。

虞妈妈敷衍道:“就当远房亲戚般处着罢,太热络了侯爷气不顺,太疏远了又怕夏家表姑娘记恨,横竖都不好。”

她不大愿意与夏家沾上边儿,毕竟提起来姑太太来都是些不愉快的事

“好罢,横竖我也不知姑母为什么与娘家闹得这么僵,等夏表姐来了,我一切看大姐姐如何行事,有样学样就是了。”崔柔仪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故作一派天真无邪。

她算得分毫不差,一提大姑娘崔静仪,虞妈妈立时就坐不住了:“大姑娘又不是神通,未必知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妈妈放心,就算从前不知,说不定这会儿母亲正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呢,她又比我聪慧,到时定是进退有度的,我只管躲在她身后就好了。”崔柔仪在心里向大姐姐告了罪,嘴上又添了一把柴。

虞妈妈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憋得通红,心内好一番斗争后才道:“要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姑娘千万别到外头说去,叫夫人知道要赏我耳刮子了。”

“妈妈放心,我哪里就蠢到那个地步了。”崔柔仪抱着一个十香软枕,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虞妈妈嫌干说未免太尴尬,显得她像个长舌妇似的转爱背后埋汰人,就从小竹箩里拣了个做了一半的香袋,边慢慢穿针引线边闲话家常似的道:“咱们不好说夏家条姑太太的不是,不过那实在也太过火了些,怨不得几位老爷都恼了她。”

“老侯爷夫妇在世时,姑太太在侯府那是排第一位的,几乎是有求必应。饶是后来各人各自成了家,只要姑太太回娘家开口从不落空,大到提携夫婿、贴补银钱,小到看中嫂嫂手里的一块稀罕些的布料也要求到太夫人跟前。”

崔兰其人打小自视甚高,受不得半点慢待。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必得弄到手,有一丝不顺她意动不动就甩下冷脸子,鲜少肯迁就别人。

虞妈妈已经尽量说得委婉了,崔柔仪之前从下人们处听来的可比这猛烈多了。

比如崔培原配张氏的那些个陪房们,至今提起来都是一肚子气:“一年到头侯府里的好东西是一件都剩不下,统统被拿去填补了夏家,连三个嫂子也要挨搜刮,就是打秋风也没有这样的!”

这些闲话他们也只敢窝在崔岑的不秋居里说说,不过是仗着张家四世人才辈出在朝中举足轻重,他们的腰杆才能比旁人硬上几分。

五六品的官儿在张氏一族都算数不上号的,又出了一位做过内阁首辅的张老太爷,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到了崔岑的舅舅张恩这一代虽然人丁单薄了些,但依旧荣光不减。张恩正在三品户部侍郎的任上,就等着老迈的胡尚书告老还乡后补上缺儿呢,瞧着老尚书的身子骨,大约也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近几年沈氏威信日重,张老太爷也已过世,张舅爷又是个明事理的,从不插手崔府内务,崔岑也不喜下人们仗着外祖家满门清贵而翘尾巴,张家的陪房就渐渐蹦哒不动了,崔柔仪都快忘了她是几时听来的这些闲话了。

虞妈妈往灯火处靠近了几分,缝了两针香袋接着道:“二老爷三老爷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我们侯爷那几年又远在边疆,顾不上千里迢迢的回来替妻儿出头,直到承袭了爵位,才得以扭转情形。”

崔柔仪点点头,两位叔父那样笨嘴拙舌的老实性子,哪里敢与恃宠而骄的妹妹相争,想来那时姑母在崔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行霸道了许多年。

“后来轮到侯爷当家作主了,继夫人陈氏掌管中馈,她是伯爵府的小姐脾气硬,自家孩儿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肯平白的贴补旁人家?”虞妈妈抬起头,脸上似有点点笑意,“可是姑娘想想看,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