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徐祈年半弯着身子掀起马车帷裳,踩着轿凳徐徐落地,他的官服颜色比姜与乐身上的要深一度,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俊美五官在阳光下分外鲜明,尤其是尾部微微下垂的双眸,安静且沉默,却又像有倾诉不尽的秘密。

“下官见过徐寺正。”侍卫松开紧握的刀柄,双手抱拳,毕恭毕敬。

“这位是姜评事,以后便在大理寺当值。”

徐祈年定在她身旁,高一头的身量堪堪好遮住辰光,她微抬首望去,稀薄日光在他鼻梁处投下一层浅影,浑身惹上一重光晕。

姜与乐偏过头去,小声嘟囔道: “我刚刚都跟他说过了。”

似是听到悄声抱怨,徐祈年淡笑一声, “无碍,我再说一遍。”

断断续续地,门口开始有官员进进出出,今日女子任职大理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不少人匆匆经过侧目而视,或轻嘁一声,或索性无视。

姜与乐意识到进了这个门后,便时时刻刻都要活在他人审视的目光下,不由得摆正身骨抖擞一番。

她随徐祈年步入寺内,迎面碰上一人,双手插袖,满脸堆笑,与寺内其余人漠视的作态截然不同。

不过随着对方开口,她便知晓这份热情并不属于她。

“怎好劳烦徐寺正呢,引路这等小事我来办就行。”

徐祈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出于礼节,伸手介绍, “这位是金寺副,这位是姜评事。”

许是得到他的回应,金寺副才把目光聚于她身上, “我知道的,这是新政开设以来寺内第一个女官,不容易的。”

话虽是对着她讲的,但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之人,似是在刺探他的反应。

这些小动作被她尽收眼底,她微微颔首,作了个揖,略加重语调, “有劳金寺副引路了。”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轻锁眉,旋即又松开来,语气淡下不少, “随我来。”

徐祈年望着她跟金寺副穿过大堂往西厢房走去,她的身影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青黑发丝隐在幞头之下,周身如雪下青松般傲然。

“女子真的不一定非要绮罗粉黛,抹粉施脂。”

朝堂政党对于新政设置女官一事已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他的父亲兴国公一辈子驰骋马上,祖上又是跟着太祖打天下,对于文人可谓不屑,太后明里暗里参政,父亲向来不满,对于女官一事则更是嗤之以鼻。

不过,他心中所想与父亲不同,自己不尚武事,儿时诗书礼乐、经史子集都是由母亲安平郡主教导,他见识过母亲的才华,但纵使母亲贵为郡主,一生也只能困囿于宅院之中相夫教子。

他常常替母亲惋惜,母亲反倒安慰他说: “这是身为女子的命,你是男子,以后会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会有更大的作为。以后,换你讲给母亲听。”

西厢房共有五间,金寺副引她沿着廊庑行至尽头一间,竹影斑驳,僻静深幽,一推门,满屋腐朽纸卷味扑鼻而来,屋里陈暗,只有简单的一张案几,一把圈椅,其余各处皆堆叠上厚厚的书卷。

姜与乐甚至怀疑这里以前是当库房使用,只临时添了套桌椅罢了。

粗重臃肿的胳臂挥斥着屋内灰尘,金寺副的厚唇吐纳道: “你以后就在这当值,这里堆放的是大理寺历年案件卷宗,你把近五年的都整理誊抄一份出来。”

大理寺评事分管职责应是判案,她明知这是因女子身份而故意针对,却也不羞不恼。

这三日来,她再怎么紧赶慢赶,也只学了些皮毛,自是不敢妄自判案,造下冤假错案,可就罪孽深重了。

靠墙木橱上满是积灰,很是呛人,她半掩口鼻拿起一卷卷轴,窸窸窣窣滑落下一摊青灰。

姜与乐初步判断,这里堆放的不是陈年案卷,便是无法定夺的悬案,平时无人看管,才变成这般。

她只点头应下,再转身看去,金寺副早早退至门外,半昂的头似乎在质问:你怕了嘛?

“多谢金寺副引路,我会好好整理卷宗的。”她面带微笑,语调轻松,是再满意不过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 “金寺副,我今天需告假半日,家中有宴要赴,可午时先行离开嘛?”

姜与乐稍稍有些担心,第一日就告假总是她不占理,并且还是因赴约之事。只是,爹爹甚为看重这赏春宴,若她拂了他的意,怕是院里人在府中的日子更为难捱。

“姜评事这是哪里的话,既是家事,女子将其放在首位,是应当的,你自当去就是了。”

这话难免有些揶揄,可她也犯不着置气,拿起一卷案宗放至案几上,又朝对方微微颔首,意味分明:我要忙了,你可快走吧。

金寺副也不自讨没趣,挺着水袋肚悠悠然踏步离去。

——

“是嘛。”徐祈年所在厢房为东厢房第一间,坐北朝南,清光一脉,透过窗棂可清晰观赏院内栽种的一株海棠花,满眼红粉, “她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