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科斯(1 / 2)

“我带回来一些鱼。”佩图拉博说。

莫尔斯将磕在藤椅椅背顶部的沉重脑袋勉强抬起,他敢打赌任何喝了他屋后埋的陈年麦芽酒的活人都不会表现比他更好。

“好,很好。”莫尔斯懒洋洋地挥动右手,用手指绵软的动作来表达他自身的无所谓之情。“你自己去烤,或者拿这些鱼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和我又有何种关联呢?在此作别,佩图拉博。”

佩图拉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离开房屋,并替他关上门。

莫尔斯将手掌搭在眼前,安安静静地挡了会儿阳光,直到执着的太阳将他的眼前晕染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浅红为止。

他当然知晓奥林匹亚的太阳不叫太阳,或者说学名上不应该用到古泰拉特有的称呼;但这儿的人们依然会崇敬而敬畏地称天空中那一轮苍白而炽烈的实心圆为太阳,可能这就是人类。

他缓慢而肆意地将拇指与中指、食指依次摩擦,打出一声强一声弱的连续两个响指,帮助自己找回清醒的神志。

随后莫尔斯跳下藤椅,推开木门,倚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于胸前。

今日依然是干燥爽朗的天气,任何饱含水汽的云层都宛如在刻意远离洛科斯的地界。一些鸟鸣,一些洛科斯鹿的咀嚼声,以及远处洛科斯人行走移动的声音……莫尔斯的灵能范围内捕捉到这些琐碎的动静。

他抬起头。

“两条?”

“分我一条鱼。”

“你确实学得很快。”

随着莫尔斯的提醒,金与铁的撞击声变得愈发清晰。

“不行。”

莫尔斯咧咧嘴,正要离开,去墙角拿他的半成品石雕。

“你想要什么?”

莫尔斯不知道。

“这是你最大的愿望吗?”

“莫尔斯?”他安静地说。

佩图拉博的目光在莫尔斯身周停留了一会儿,从他混乱的半长黑发,到裹身蔽体的黑色衣裤,还有他怀抱的冷白色石块。

“这是公平的。”男孩说道,“我们互相交易所需之物。”

他思考了一会儿,摇头:“我向你道歉,我欠你一次,因为我没有愿望。”

“好。”

莫尔斯只教过他一次如何处理河中的鱼,佩图拉博学得非常迅速。

“更多的胡说八道。”佩图拉博咬住嘴唇,一脸不甘。

自从他上次砸碎了珀修斯石像的脑袋与双手之后,他就产生将整个石像重新翻修的念头。

接着男孩说;“你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他说,“我想知道。”

莫尔斯收回灵能,专注于当下。

鱼眼睛里放射出有些诡异的光彩。

“我不知道。”他说。“你是指长期的,短期的,还是今天的,现在的?如果是最后一种,那么我想要你把鱼快些处理好。”

也许是野兽,也许是草木,也许是漫漫人类历史上又一件弥足珍贵却了无影踪的纪念品的仿制,又或许是他自身生活体验的一个全新写照,比方说他和佩图拉博并肩吃烤肉的合影。

这些天他就睡在这庭院中的草垫上,以苍冷的漆黑长空为遮蔽,享受奥林匹亚上空星球卫星所反射的太阳余晖的抚摸——同样地,莫尔斯只教过他一次如何编织。

他尚未决定本次雕刻的选材。

佩图拉博沉默地重重用石刀敲断鱼的背部神经,双肩耸动用力,鳞片从石刀上一层层地遭到剥离。

佩图拉博在他的院子里清理他的鱼,血腥气飘得四处都是。

佩图拉博的应答和莫尔斯的要求中间不存在哪怕一秒的时间差。

“我会先说。”男孩抓紧了自己的垫子,喉结滚动,喉咙缩紧又放开。他清清嗓子,手里将草垫扯出两根断裂的草茎。

“做梦。”

莫尔斯晃晃悠悠来到佩图拉博身旁,夸张地俯身,让上半身和腿部之间构成桌椅边角般的垂直姿态。佩图拉博一言不发,只是照常地剁着他的鱼。

莫尔斯让一口短促的叹息从他舌尖吐出。“好吧,总之我欠你一次,你可以记着。现在,我们有更多事情需要处理。”

大地向他的手肘传达着一些警示般的震动,莫尔斯不动声色,坐直身体,笑了笑:“现在唯一能让我获得一丁点卑劣安慰的是,我猜测打造你这件器具的工匠,同样算不得多么成功。”

莫尔斯放下石雕,一条腿竖起,一条腿摊平,手肘撑着侧斜的身体,坐在草垫中。

“我总觉得当我贬低你的创造者时,你比我还激动。”

他亲手抱起沉重的已损坏石像,让工具飘在身后,预备走向他舒适的长期手编草垫子。

“长期的。”罕见的平稳与克己使他的语言中充满精巧机械运作声音似的悦耳特性。“最长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