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于是他离开(1 / 2)

莫尔斯从佩图拉博所在之处收回意志,他的情况不再允许他分心。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覆盖手掌的黑布,由实体的线与麻纺织而成的材料在超越凡世的锐利概念下被纷纷切断,层层松散剥落,露出真正被匕首刺穿的东西。

一片虚空。

更多的黑色布带从他的手臂表面崩解,散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黑色长袍包裹的内容仿佛凭空消失,又或许从来不曾存在。

莫尔斯闭上眼,失去支撑的漆黑布料向内塌陷,顺着重力的呼唤掉在地板中颓败地皱成碳黑的一堆,被邪物的血浸透。

落在布料最上方的是那把精巧的小匕首,似是以极致的嘲弄来昭告所有人它所成的壮举。

随后,一个在现实宇宙中根本无法被观测的形体睁开眼,跨出他虚假的躯壳。

每一段失去的伪装都代表着更多本质的暴露,从手指到肩膀,从足底到胸膛,金色咒文撑起一个形似人体的虚无之物。

他曾摄入的每一口饮食都化归虚空,他流出的每一滴血都是符文拟造的幻象。

他站起身,单手撑着船沿。

哪怕最不起眼的一小段不到一寸长的咒文,都是直接沟通现实宇宙基底规则的至高号令。

他听见尖利的笑声变得更加刺耳,一只蓝羽的大鸟飞到桅杆顶部,叽叽喳喳地发出难听的大笑。

幻象到此戛然而止,亚空间没有能力模拟并不属于他们的事物。莫尔斯耸了耸肩膀,拾起破碎的铁片,将幻象抛掷回海的深处。

他是咒言的集合体,一个活动的存储器。

一串符文飞起,烫焦了大鸟的羽毛,将它电得一头倒栽回海洋中。

剥除覆盖全身的衣袍绷带,终止对面容的模拟和刻画,如今残存的才是他残留的本真核心。

莫尔斯不耐烦地把一捧羽毛的灰烬抛回海里。

他抬起左手,无数流动的咒文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反射出金光,勾勒着他大致的模样。

“你的职责暂时结束了。”

他只是活得久,他又不是中枢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导致了进行性的认知功能损害和行为损害。

莫尔斯看了看自己缺失的右臂。

至于右手,那一部分存储的咒言在约十五个千年前失落在帷幕的背后;回归本源形态,他的右手也暂且不复存在。

于是他离开——

“你该离开。”

那个家伙从来不对人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见到自己的尸体——最初也是唯一的那一具——躺在半建成的城池的壕沟之中,暗淡的眼仍睁着,望向那座伟大的城。城池将要以他兄弟的名字命名,而兄弟相争中他的落败理由唯有荒诞可形容。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非人的状态有什么格外的不满,而是这幅模样比起他曾经拥有的身躯,着实有些粗糙不经打磨。

“我的灵与咒言结合为一,我是一个死去的人,一块恒久的碑石,一本活的书籍。”

摩洛的风向远处吹去,白炽的火焰飘逸远走。那先思者的话音里有烧焦的血和悠远的雷鸣,这就是最后的冰冷启示。

他自己研究着钢铁的一切变化,倾听火焰的声音。他的实验当然是失败的,铁剑断裂成若干块变形的铁片。他听得见自己的叹息和苦恼。

“这是我的箭,我射中了那头鹿!”

狭长的光柱从被打开的门缝中透出,刺入炉火熄灭后昏暗的室内。风从门外来,携来林木与冷阳的气息。

“但我在箭杆上刻了记号啊……”

他离开船舱,由哺乳动物的皮缝合形成的华丽风帆在他头顶飞扬。小船起伏不定,不时有风浪夹杂着轻蔑而甜美的笑声扑面而来,告诉他这艘小船的航向。

那些相当虚无缥缈的东西穿过了真相、虚像与现实,跨越数万年的岁月再次抓住了莫尔斯,当年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莫尔斯将断箭拾起,在靠近箭剑的木杆上找到了一道横向的刻印。咒言从他虚无的皮肤上攀至断箭,顷刻将之湮灭。

下一道幻象不再依托具体的事物,也不再那么友好。

“我们俩的箭明明一模一样,别骗人啦弟弟,这是我的鹿。”

当他在卢帕卡利亚的山岩之下,协助那盗火者开启并关闭通往梦魇与非物质领域的门扉,深入毁灭无序的万神之海并全身而退,一部分咒言在使用中永久丧失,并带走了全部相关的记忆。

而他甚至不知是否该用“这件事将被铭记直到生命终止”来形容,毕竟从他的

“他用地上的尘土造我的表皮,将咒言填在我的血肉中。”

咒言。

当他握住失败品,要以灵能将其偷偷搓成小球扔掉时,一道冰冷而恢弘的力量托住了失败的铁片。

莫尔斯索性坐下,任由亚空间的波涛为小船引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