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云暮雪的脸上，她已经把摊位收拾妥当，开始摊第一张鸡蛋饼了。

初冬已经很冷，云暮雪穿得有些臃肿，但她清秀的脸庞犹如无边落叶中娇艳的花朵，总能引来男女老少不一样的目光。

云暮雪时不时要看一下小推车里熟睡的云朵儿。那是她心爱的宝贝，粉嘟嘟的小脸透着生命里最柔软的美好。

云暮雪脸上带着笑意，熟练地在平底锅上摊开面糊，铺上鸡蛋，然后根据顾客的口味，卷上薄脆的麻叶、香肠、胡萝丝、香菜、葱花……

顾客越来越多，云暮雪只能抛开所有的杂念，疲于应对形形色色的人。有的顾客挑剔，有的顾客急躁，云暮雪总能耐着性子，一边忙碌，一边微笑着解释。但更多的顾客是安静地排队等待，在接到热气腾腾的煎饼时，会微笑着说声“谢谢”，云暮雪也回声“谢谢”。她感觉生活是美好的，虽然内心深处有些不可遏止的痛。

这是一个废弃的小小广场，以前有些运动设施，但现在都已经破烂不堪，不可使用了，每到早晨和夜晚，都有很多人来这里摆摊。

云暮雪来这里摆摊有三个月了，虽然辛苦，但相对于在公司上班，时间自由多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一眼她的宝贝——云朵儿，宝贝睡得很香甜，嘈杂的人群没有吵到她。

就在云暮雪抬头的间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冷峻清瘦的脸还是一如从前。云暮雪的心微颤了一下，又无可躲闪地念着那个曾被念了千万次的名字——罗佑铭。而此刻她无比的惊慌，急忙低下了头，希望一切都风平浪静，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但是那个身影还是慢慢地向云暮雪靠近了，最终站在了她的对面。

“暮雪！”他的声音很轻，但透着无比的坚定。

云暮雪摇头，低低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你能抬头看看我吗？我是佑铭。”

“我真的不认识你。”

接着是沉默，时光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这时小推车上的云朵儿醒了，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妈妈”。云暮雪急忙擦了擦手，抱起云朵儿，柔声地说道：“我的宝贝醒了啊。”

云暮雪满脸的歉意，对还在排队的顾客说：“很不好意思，孩子醒了，不能摊鸡蛋饼了。”

幸好是几个好说话的顾客，也都没有说什么，去其它摊位了。

罗佑铭依然站在那里，剑眉下的眼睛透着无比的伤感，但随时又都会迸发出凌冽的光。

云暮雪把云朵儿放回小推车，亲亲了她的脸蛋说：“妈妈现在收拾东西，你再睡一会儿。”

云朵儿是个很乖的宝贝，躺在那里不哭不闹，乌溜溜的大眼睛随着云暮雪的身影转来转去。

“这是你的女儿？”罗佑铭毋庸置疑地问道。….

傍晚时分，雪下起来了。

青城靠近淮河，每到冬天还是出奇的冷，但一入冬就下雪，也是少见。

云暮雪住在青城的北面，这里基本都是老式民居，楼房高矮不一，向外的墙壁有白有红，也有裸露着青黛色的水泥，道路狭长幽深，路面也是坑坑洼洼，每到雨水天，走路的人都是小心翼翼。

云暮雪的住处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可以放置摆摊用的电动三轮车和一些杂物。她住在一楼靠左的房间，中间是一个小厅，连接着上楼的楼梯，房东就住在楼上，而一楼靠右的那个房间是袁帆的。

袁帆是有老婆的，但三年前忽然疯癫了，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她的病情总算有点好转，但医生叮嘱她以后不能受到刺激，也不能太劳累，所以他每到一处都带着她。他摆摊，她就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安静的就像月光下的水面。

袁帆也是有儿子的，已经四岁了，在乡下和爷爷奶奶生活。

云暮雪和袁帆是一个村子的，在这个熙熙攘攘，而又行色匆匆的城市，他们都是对方最亲近的人。

袁帆和她老婆——方兰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因为下雪，晚上就不能出去摆摊了，所以他们就去市场上采购点东西。

“兰嫂，你们回来了。”云暮雪抱着云朵儿站在小小的客厅。

方兰兰白皙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嗯”了一声。

袁帆一边抖落伞上的雪花，一边说：“今年冷的也太早了，一下子就到了三九隆冬。”

云朵儿困了，躺在云暮雪的怀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云暮雪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回到房间，把云朵儿放到床上，掖好被角。她呆呆地站立片刻，心里空落落的。

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小小的庭院有了浅浅的白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凄冷而哀怨。

云暮雪忽然就想起那首歌来：

马蹄哒哒月开出青霜

幽深的城向南是水

若见再不要作别

送你桃红杏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