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饮至半酣，门外王保保的伴当进得门来，凑到他近前耳语了几句。王保保听了，有些扫兴地叹了一声，道：“陈兄，失礼了。今日事不凑巧，有些急事不得不出面料理，只好来日再与你畅饮一番了。”

“无妨，今日已经尽兴了，王兄既然有事，就请便吧。”

王保保起身拱了拱手，转身急急去了，只剩下陈尘一人无所事事地又饮了一杯。

“也不知溧阳那金刚芭比现在怎么样了。”

陈尘心中涟漪一起，不免有些好笑：太后是她的亲妈，左不过就是个禁足，还能有什么别的呢？倒是我自己，现下到底要做些什么，全然没有半点头绪。

出了宝和楼，秋日凉风一吹，酒意已散了大半。此时杨柳斜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交织在一处，很是热闹。

陈尘路过一处卖旧书的摊子，随手取了一册闲书翻看。他身边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穿着裁剪不大讲究的葛布袍子，周身却隐隐约约有几分真元波动，竟是个修士。

那汉子在摊子上的书堆里四处翻了一翻，忽然找着一本封皮都撕了半拉的书册，面上一喜，开口道：“老板，这本《机巧图志》多少钱？”

“这本嘛。”那书摊老板瞧了汉子一眼，道：“这可是一本孤本，得要二两银子。”

那汉子一听，从腰间取了钱袋出来，左摸右摸，不过五六十个大子儿。

“老板……这书已旧成这样了，怎么还要这么贵？你若真心卖，给你五十文。”

那摊主一听这汉子的口音便知不是京都本地人，又听他还价还得太过离谱，这脸上鄙夷之色便升了起来，道：“京中物价便是如此了，一个子儿也少不了。”

那汉子没奈何，口中嘟嘟囔囔了几句，却仍是不住翻看着那本《机巧图志》。

“不买就别动，本就是纸脆的旧书，哪里禁得住你这样翻看？”那摊主说着便将这书从那汉子手中抽出来，可不曾想这一下子力使得大了些，这书“嘶啦”一声便被扯下来十几页。

那摊主惊呼一声，瞪了那汉子一眼道：“你这人粗手笨脚的，扯坏了我的东西，快快赔钱来！”

那汉子错愕道：“明明是你扯坏的，怎生要我赔钱？你、你不讲道理。”

眼见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一旁的陈尘心中道：这汉子分明是个修士，却不以修士的身份威能欺凌这书摊老板，倒是个老实人。

此时那书摊老板已经拿住了这汉子的手腕，要抓他见官，陈尘瞧不过眼，上前一步道：“老板，你这本《机巧图志》还卖不卖？”

那书摊老板一愣，连忙道：“卖，卖啊！”

陈尘抽了一张金叶子，拍到那书摊老板手中，转手拿了那本书，便塞到一旁那汉子的怀里，道：“这位老兄，这书我就送你了。”

那汉子又惊又喜，连连称谢，打量了陈尘一番，道：“公子好生面善。”

待他又细细瞧了陈尘的面孔，不由得“啊哟”一声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鲁王举荐的那位万法皆通的散修陈尘，对不对？”

他认得陈尘，陈尘却不认得他，只得讪讪笑到：“万法皆通这可不敢当，我的确是陈尘。”

“当得起，当得起的！那日陈兄在南校场的英姿，真是教人心折。这个、这个……在下凉州散修卢钧。”

陈尘被卢钧这一口一个“陈兄”喊得极不自在——这位老兄的年纪，当自己的叔伯都绰绰有余了。

街市之上不是叙话的好地方，卢钧便盛情邀陈尘去自己的宅邸坐坐。陈尘左右无事，便随他一道去了。

这卢钧的宅邸，在南城兴宁坊，距离并不太远。到地方再看，其实就是一间年久失修的破落小院。院子里放着几把老旧的马扎，围着一方榆木桌子摆放。

“请陈兄稍坐，茶……茶砖似乎是没了，只好请陈兄喝杯热水将就将就。”

“都不妨事。”

陈尘则是四下看了看，心中道：这位卢兄看来清贫得很。

不多时，卢钧已煮了热水送到陈尘面前，道：“陈兄请用。寒舍简陋，见笑了。”

陈尘与他客套了两句，便问道：“卢兄是凉州人，此来京都，是游历还是……？”

卢钧面上惭色大作，道：“唉，我本意是想来京都谋个出身，但苦于没有门路，连六家的门客也没混上，更不提出仕朝廷了。而今蹉跎了岁月，一事无成，实在惭愧。”

他所说的“六家”，应该就是崔、陆、桓、荀、袁、陈这六大世家了。只是陈尘不大明白，堂堂修士，不论如何也比寻常百姓强出许多了，这位卢老兄怎么混成现在这副模样？

卢钧像是知道陈尘的疑惑，解释道：“这个、这个……兴宁坊里，像我一样的散修为数不少，都落魄得很。”

这位卢老兄言语还算精炼，不多时便把这事讲得明明白白。

原来如卢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