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李定方吃错了什么药，这几天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他偶尔来我家拜访，大家客气客气也就算了。最近倒好，我在太医院当值，他就去太医院等我，我在玉林医馆帮忙，他就去玉林医馆等我。问他有什么事，又光说是来看看我。你光看我又不聊的，陈尘我问你，咋地我像是动物园猴山里的猴吗？要他李定方这么看？”

“好，你要看就看，只要不妨碍我做事，我都忍了。结果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想学医了，整天拿着本《岐黄入门》跟我问东问西。我寻思你既然诚心诚信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吧。可是他又听不进去，多简单的东西都得问个三四遍，我心里这个愁啊，笨死他得了。”

“那天去金花街买布匹绸缎，我呢是打算给我妈买来做一身新冬衣的，结果这个李定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隔天给我家里送了一大堆绫罗绸缎，说是送给我的。是，我知道他李定方对我有意思，想送东西讨好我，我懂。可你总得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对吧？我妈爱穿大红大绿的，我不爱啊！”

“这一天天的，他就好像有什么大病一样，我走到哪跟到哪，痴汉嘛这不是？有一天路上撞见一个小偷想偷我荷包，他倒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拿下了。有一说一，这事我是该感谢他的。可咱就是说，拿下送交官差不就完事了？他不，他把人给削了，打得是满身满脸的血啊，眼瞧着就活不过了。这回好，京都府和理真司的人都来了，我还得跟着去做笔录，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真的，真的。我忍不了了，我真的烦透他了。”

近水轩里，卫蘅白了陈尘一眼，瞥见他强忍笑意的样子，心下十分不爽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如果想笑干脆笑出来比较好，真憋出个内伤，我担不起这责任。”

“好好好……”陈尘还真就顶着她要杀人的视线放声大笑了好一会儿，见卫蘅起身欲走，这才赶紧止住了笑声道：“别别别，你先坐着，坐着，我不笑不就得了嘛。”

他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转而没由来地问道：“你今天说话口音一股东北味儿，老家是东北哪儿的？”

“哈尔滨。”

“我就说呢。”陈尘道：“东北话自带喜感，听你说话我就想本山大叔了。我真没那个幸灾乐祸的意思啊，就是气氛到那个状态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哎哎哎，你别瞪我。不说这个了，那个……他就没给你写点情书什么的？”

卫蘅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天一封。问题是他这个情书写得比高考文言文试题还晦涩难懂，我是没那个耐心去书上查他那些个掌故用典的出处含义。”

“情书也写了？原来如此……”

陈尘心里乐道：我刚来京都时，在宝和楼请溧阳吃饭，那天就说了一通追女孩的法子，李定方是一个环节都不缺啊。看来之后溧阳应该是和他见了面，把这套把戏都说给他听了。只不过李定方这学以致用的本事未免太差劲了，这么一通弄巧成拙的操作下来，非但没把卫蘅哄好，反倒惹得她老大不高兴——要说这事的祸首，正是在下。

“什么‘原来如此’？你是不是知道啥？”

“我能知道啥？没有的事。”陈尘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要我帮你劝劝他？唔，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倒是他和溧阳青梅竹马，你要说请溧阳帮你教教他，那也不是不可以。”

“教不了一点儿。”卫蘅道：“当年我作为医官随军北伐时，曾经照顾过他，估计他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算起来都好几年了。我对他是真没感觉，要是有感觉，也不会拖到今天了。”

陈尘无奈一笑，道：“感情这事是这样的。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是爱莫能助呀。不过我倒是蛮好奇的，李定方人长得不差，家世又好，修为也高，你怎么就瞧不上他呢。”

“那是你没和他一起去北伐。他这个人啊，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卫蘅道：“这事先不提。我今天过来是要和你打个招呼，太医院正冯大人已经口头准了我去你龙隐宣慰司做医官的事。这份是协调人事变动的文书，你上个签章我好递给院里。”

“啊？你要去西南？”

“我再不走，真的要被李定方烦死了。”

陈尘接过来一瞧，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分明是一份应该由自己来打的“用人申请报告”，至于那位冯院正是否答应过卫蘅，那也未可知。

他一时无语，然则这位老乡都把文书递过来了，他也没有不签字的道理。

“得了，我这就回去了。”卫蘅满意地一弹那文书，谢绝了陈尘相送的好意，一个人高高兴兴地跑路了。

陈尘心里想，这位老乡跟着自己去西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要死了，非拜托她把自己这个穿越客的真实来历写进自己的墓志铭，也算是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点奇妙的痕迹。

“看你这呆呆出神的样子，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陈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