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年前，熙和浑身是血的半夜潜入程家，她再也没见过熙和。那天夜晚，也是像这样，熙和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姑娘不要叫，是我，熙和。”

只不过那次，她确确实实的被吓到尖叫，看清是熙和后，她挥退了要进来的婢女。

夜里未点灯，虽没有看真切熙和身上的伤，但那血腥味闻起来都让人浑身发颤，就足以见伤的多重。

她知道熙和来见她，是从怎样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心疼战胜了恐惧，她来不及害怕，赶忙去扶她。

熙和跌坐在床边，捂着冒血的伤口，额头大汗，声音慌乱：“姑娘，冒犯了。”

“受旧人所托，我一定要把这句话带给你。”

熙和头晕目眩，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程归月身上。撕扯的伤口，渗出血液在，混合着屋内的熏香，让人反胃。

程归月惊慌失措的拿帕子捂住熙和的伤口，怀里的人却执拗的要站起来。她只好扶她坐在床边，熙和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思念痛苦溢出：

“阿弟楼桑遗言，我非君子，食言于君。望月忘我，另觅佳人。”

咚！

一滴泪落在木板上，震耳欲聋!

一滴又一滴!声声入耳，诉肝肠!

遥夜沉沉，程归月的呼吸急促的喘着，极致压抑的哽咽，像被抛弃的小兽，找不到归宿。

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楼桑死讯传来的那日，她没哭。

可如今听到楼桑，让她忘记自己，她竟然好委屈！好委屈！

全然没了世家大族贵女的端庄，如同疯魔了般，嘶吼哭泣!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弃的这么轻松，死的这么理所当然。

“江姐姐，他为何要抛下我？”

程归月眼眶通红，声音嘶哑，额头的纱布衬托她楚楚可怜。

“他是不是怕，我逼他娶我，躲起来了。那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你让他别躲了!”

她不相信楼桑早已离世，舍得独留她痴念，入心魔，回不了头。

程归月跳下床，赤脚踩在木板上，发痴的呢喃:“阿桑，我恨你!恨你!”

程归月又是哭又是笑，似是疯癫。熙和懂她的痛，熙和心疼的看着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她明白她的苦和痛，心如油煎火燎，眼眶也发红，却流不出眼泪，因为眼泪早在亡燕那日，就流干了。

“姑娘，我代阿弟楼桑，向你请罪。”

熙和的手覆上她的肩膀，头低垂着，语气诚恳而愧疚。

程归月停止了哭笑，回头盯着她，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

“江姐姐，我要他亲口跟我请罪。”

一颗颗眼泪，滚烫，落在熙和手背，烫伤了她的心。而她终是也无能为力，楼桑之死她深陷其中，愧疚了三年，更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她恨自己不该拉上楼桑，反抗天命，才至于他年仅十五，就殒命夜弦城。她恨！如果楼桑没死，程归月又怎会被北宜贵族戳脊梁骨。

熙和就强撑着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艰难开口：“姑娘，今日来，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程归月被她吓了一跳，哭泣都止住了，赶忙去扶她。

拉她，她也不起，只是倔强的跪着，程归月慌忙跪在她对面，两个就这样互相跪着。

“还请姑娘答应。”

熙和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背后无人可靠，实属无奈之举。

程归月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少花些力气。

她泪眼婆娑，哀叹：“江姐姐，不必这样。”

“你说，我便应下。”

熙和这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染血的白瓷陶罐，程归月不明所以，却见熙和黯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程姑娘，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别无办法，熙和日后只能尽力弥补。”

程归月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熙和哀伤悲寂的神色，让人心颤。

熙和沉重而又坚毅道：“这是楼家满门的骨灰!”

程归月握着她的手都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呆愣愣的。

什么？楼家满门的骨灰。

熙和是疯了吗？

她握住熙和的手，忽的松开。熙和看她反应，明白任谁家未出嫁的姑娘，都不可能保管骨灰？

但她现在别无办法？

若是有其它办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不会来为难程姑娘的。

“姑娘也看到了，追杀我的人，一波又一波。我可能都活不到，为楼家立衣冠冢的时候。”

熙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颤抖着握着瓷瓶：

“还请姑娘帮我一次，帮楼桑一次。”

熙和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