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冯远征猜测的那样，叶清让在车子驶离J市之后，驱车赶往了坐落在海边的扁育村。

这并不是他的一时兴趣，而是经过慎重研究之后的选择。

尽管他知道按照这样的思路，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但在J市的外围，只有扁育村是最适合的选择。

于是，在抵达扁育村之前，叶清让特意吩咐开车的人，拐了一个弯，本应该直接抵达村落，现在却绕到了村子的另外一边。

相比起扁育村本就疏散的人家，这边更是荒凉，除了远处海面上依稀亮着灯的作业船只，什么都看不到。

天然的复杂地势，还有周边的茂盛的枝叶成了他们最有利的掩护。

“Boss，我们不进村吗？”

叶清让看着太阳从海面上一点点进入海里，语气十分悠闲，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在逃命的人，“再等等。”

等？

手下脸上纷纷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们不知道叶清让在等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来？

“是坤哥要来吗？”其中一人斗胆猜测。

提到阿坤，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缝隙，褐色的眸子像是被远处的夕阳染红，“他来不了了。”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的处境实在太过糟糕，季溏心竟然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深意。

那个阿坤，她曾经见过一次，是在培训中心楼下，送货的车子里坐着的男人。

她当时权当对方是叶清让的帮手，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阿坤根本就是他从Y国一并带来的心腹。

所有人都听懂了叶清让的话，没人敢多说话。

季溏心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她不想在沉默中被迁怒，所以硬着头皮开了口，“你放心，他们是不会杀了阿坤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他，对待生命如此草率不负责任，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要交给法律来处理，谁都没有资格成为生命的主宰者。

只是听完这句话后，叶清让却笑了，那是一张连太阳都温暖不了的森冷面庞，“阿坤不会等到他们动手的，他从小就是个很勇敢的人。”

季溏心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从来都不知道，用勇敢这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人，竟然会如此可怕。

所以他根本就是知道，从劫走她，将阿坤独自留在露台的那一刻，那个跟随他许久，无比信任的手下会因此没命。

他竟然明知道后果却还是选择了牺牲对方。

季溏心觉得震惊的同时，更觉得深深的悲哀，也不知道是替阿坤还是替这个残忍的现实。

叶清让似乎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渗人的笑意，“是不是又觉得我特别冷血无情？”

季溏心没说话，她很想抚平叶清让的怒气说声不是，但嘴巴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张不开。

她说不出口。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还残留着一丝丝人情的人，都说不出口。

只见原本还带着丝笑意的人，忽然敛了表情，五官之上蒙着一层冷霜，“像我们这样的人，自从踏进这一行就随时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不仅仅是阿坤，他们，还有我，都有这样的觉悟，你觉得残忍？但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人生，从人骨头里爬出来的人，是不会怕死的。”

季溏心很想同情他，但这每一个看似值得同情的原因之后，却买藏着一颗犯罪分子的心。

她不允许自己苟同。

“怎么不说话？觉得我说的不对？”叶清让还在逼问，像是要问出什么一样。

季溏心别开脸，长时间没有进水进食，声音有些沙哑，“没觉得。”

几乎在她说完的同时，下巴倏地被人捏紧抬了起来，力道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是令人感到不适和压抑的程度。

“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说实话。”

季溏心本想搪塞过去，阿坤也好，他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所以不需要她来打什么抱不平。

可叶清让的坚持让她心底生出几分恼怒，那种非要问出什么的模样，令她反胃。

季溏心劝解自己不要发火，却还是没忍住，语气有些差的反问了句，“你想听到什么？”

“实话。”

“实话吗？”季溏心无语，“你确定？”

他目光灼灼，“我确定。”

“好，实话就是，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明知死路一条，还把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弃之不理，都是非常冷血的行为。”

有那么一刻，季溏心甚至想骂他两句，那念及自己现在的境地，还是忍了下来。

他真要她说，她就说出来。

难不成还想她夸他不成？

谁知，叶清让听完却面无表情的说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