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 / 1)

潘玉意识消散之前。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是占据了所有空白的师兄。

耳畔,师兄焦急的嗓音如此清晰。

同隐约淡远的李玉良的喊声,随后尽数没入寂静。

——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潘玉做了个梦。

梦里,她向李玉良解释自己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哪知对方将头一扭,转身就走根本不听。

她焦急又无奈,只得大喊李玉良的名字。

梦中的李玉良转过身来,潘玉看不清他的脸。

他步步逼近,字句清晰地质问:“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你的那个师兄?”

潘玉一愣,顿时哑然。

她只见眼前之人的身形在变化。

变化中,那人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扣着她的腰压进怀中。

垂下的头埋在颈窝,侧于耳畔轻轻呼气,低哑声音却是令潘玉心撼的熟悉。

他在轻笑,耳际甚至能感受到麻酥酥的痒。

他问:“是我么?”

尾音勾起,不同往常沉稳的蛊惑。

潘玉一下子清醒过来。

“……师妹,你醒了?”

与梦中末尾一模一样的嗓音。

心脏骤然不受控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抬眸,榻边之人的身形与梦中紧扣她的人身形重叠在一起。

瞬间移开视线,竟有些心虚般小声地回了句,“师兄……”

面对守在身边的师兄,脑袋中却满是梦中那挥之不去的,那几分旖旎的对话与怀抱。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愈发羞尬,只得硬着头皮换个话头问道,“师兄,李玉良人呢?”

————

匡连海本以为这辈子会有点改变的。

因为这次师妹同上辈子不一样。

她昏睡梦语只喊过几声李玉良的名字,便平静下来。

坐在床边,匡连海细细地用明亮至极的目光描摹他的师妹的面颊。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娇美面容。

少女此刻正十分安静地阖着那双藏有星辰的眸子。

从前在天山时,无论多苦多累的训练,无论他下山历练身陷险境只剩一口气时,他总会想起天山上自己的小师妹。

想起她或许正托起下巴,靠在窗口。

大大地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眸子,望向山下,等自己给她带回去她想背着师父偷吃的点心。

于是匡连海总是一次又一次撑了下来。

江湖之人都说他天生是个习武苗子,怎么都倒不下。

可只有他知道,他只是想回去天山,带着师妹想吃的点心。

看那双皓眸在盼他归来时,一瞬间亮起的堪比星月的璀璨,

——他无不庆幸。

真好,真好活下来了。

彼时,师妹总会小仓鼠一样,虽依依不舍但还是会忍痛割爱分给他好几块。

最后,又在发现他受了不少伤后,立刻跑去床柜中掏出金疮药,骂骂咧咧又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看见师妹低垂的眸底蒙上水雾,听见她絮絮叨叨指责却藏不住心疼的话语,

“你这么重的伤还去买什么点心!就该赶紧去找个医馆啊!现在可好,疼死了吧!”

每当这时,匡连海总想开口说。

他其实一点也不疼的。

他很开心。

心脏像泡进糖罐子。

那些伤痕上冒出的血都好似溢出来的滋滋蜜糖。

……

恍惚中回过神。

匡连海才惊觉从前那一切都已很久远。

师妹清醒之际,他曾痴想或许这辈子师妹不会一开口便询问李玉良。

可是他错了。

也是,对他来说,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师妹这会儿,心里应当还念着李玉良的。

思绪翩飞于现实也不过一瞬。

于是匡连海微微垂了垂眸子,掩去晦涩眸光,语气无甚波澜,“他被抓走了。”

“抓走了?”

师妹话语果然满是急切。

匡连海深吸口气,才堪堪压制住心底暴起的戾气。

他俯身,伸手扶好师妹坐起的身体。

而后抬眼直直锁住少女的双眸。

同上辈子一样。

仍旧十分不服气地,委屈巴巴地问出了那句话,

“师妹,你有在乎他那么在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