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血雾满天。

那妖兽仰头，将那修士的半截身子抛上半空，然后一口含进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了三两下便咽进腹中。

它一爪按住另一个试图逃跑的修士，锋利的指甲瞬间将那修士捅了个对穿。他像是搁浅的鱼一样无力地弹动几下身子，很快便没了气息。

十五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姬然然脸色苍白地捂住嘴，转过身去。他胃腔翻涌，浑身冰凉，已经不敢再看那面水镜。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妖兽？”吴垠难以置信道。

这里虽然不是灵泽郡的管辖范围，一贯人烟稀少，但也还算太平，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兽出没。

“先求援吧。那妖兽看着不像能轻易对付的。”师令真脸色也不太好看。

“想到一块去了。”吴垠点头。他掏出通讯玉简，直接向姬贤传讯，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姬贤的回信来得非常之快，只有寥寥数语：

“已派增援，护好然然。”

吴垠一眼便看出姬贤的言外之意——保证姬然然的安全最为重要，韩氏的人可救可不救。

柳云裳和师令真看那些惨死的韩氏修士，即使心中对韩氏不喜，此时也不禁为这妖兽对人类单方面的残忍猎杀而本能地感到不适，眸中掠过不忍。

“去帮忙吗？”师令真蹙眉，手已经扶上剑柄。

“不妥。”吴垠摇头，正色道：“你们的修为不过筑基上下，和韩氏修士相差不多。他们成群结队尚且无反抗之力，你们去了又能做什么？”

“……”

师令真和柳云裳都没有回答，因为吴垠说得是事实。

“我虽有自保之力，但我要保证的只有小公子的安危，不可能为了别人将小公子放到一边。”吴垠叹道：“何况，这里离那边有些距离，即使现在就赶过去，以那妖兽的速度，只怕人也已经被杀光了。”

“所谓增援，不过是叫人给他们收尸罢了。”

苍术只是愣愣地盯着水镜，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反应。

“是红叶。”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什么？”柳云裳没听明白。

“飞舟上的那个人，后来跟着我，他叫红叶。”苍术指着水镜的一处。

那里是飞舟上的一处死角，名为红叶的美丽少年站在那里。俯视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那少年的站姿来看，他显然是心情极好的。

一缕缕黑雾从他宽大的袖口中翻飞而出，像一条无形的缰绳一般，连在那只妖兽的身上。

被韩氏修士砍出的伤口在黑雾的作用下迅速愈合，在她们几句话的功夫里，走出飞舟的修士已经被妖兽尽数撕碎，幸存者都还躲在飞舟内部。

但飞舟已然起火，幸存者被逼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又是谁？”吴垠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名为红叶的少年显然就是操纵妖兽行凶之人——是不是人都很难说。而与韩氏有过节的苍术又与这样的人认识，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

本来以为只是陪小公子浅浅看个热闹散散心，没想到这里的水比想象中深得多。简直就是看鱼缸里的锦鲤时忽然被卷进海啸中。

这几名女修虽然人品姑且是说得过去，但带来麻烦的能力却是不可小觑。

回去之后果然还是让三公子劝劝小公子、再换几个朋友吧。

“有人在和他说话。”师令真惊讶道。

一个女修的身影出现在红叶身边，身上穿着与其他韩氏修士如出一辙的法衣。他们正在说着什么，虽然因为角度无法通过读唇语破译他们对话的内容，但很明显，这二人没有任何对抗的迹象。

“是……韩琢！”苍术浑身僵硬，暗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影。

“你确定吗？你没有看错？”吴垠愕然道，他听说过韩琢，据说是遂安韩氏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物——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背叛生养她的家族？

“他们竟然认识？是串通好的？”

师令真和柳云裳丝毫没有怀疑苍术的话。

“不可能认错。”苍术摇头，她眼神幽暗，喃喃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不管是不是她，韩氏出了内鬼是必然的。这件事的性质变了。”吴垠摇头，眉头紧皱，“为了家族内斗勾结妖邪，这种事不能容忍。”

水镜中，一个身影从燃烧的飞舟中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他的头发被燎焦了些，模样狼狈至极，他一抬头，与妖兽那双嗜血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并未传达到水镜旁的几人耳中。

“走开啊！走开！来人！来人！”

那男子身后就是火海，退无可退，他慌忙拔出剑，胡乱挥舞着，试图吓退那只巨大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