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林如海是个清俊无双的绝代人物儿,她倒是要去瞧瞧这似乎极为病重的男子,如今可还有几分当初玉面探花郎的光风霁月。

屋子的地板砖有些泛着微凉,视线昏暗的令刚进屋的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等着再睁开眼的时候,便适应了屋子里略有些昏黄的视线。

屋子是典型的江南官宅的构造,入目的第一眼便是一处几,这几比她个子高了不少,瞧着应该是到了成年人腰高,几上放着一樽唐制乳钉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百度)

香炉似乎是一直都烧着烟,此刻青烟缭绕,将那香炉正中间挂着的画隔绝着,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瞧过去那画鲜活的令人觉得竟像是入了什么仙气缭绕的画中世界一般。

画中人更是美的就像是仙人。

这画中仙人便是贾敏了。

《红楼梦》极少描绘的那早逝的林夫人。

画中女子不似一般的逝人画像端庄大气,而是带着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

看着画中的画面分明就是在这院子的亭子里,女子发髻简单的挽起,钗着蝴蝶展翅的钗着,一身杏色宽松长袍,领口绣着腊梅喜鹊图案,神色怠倦的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古书,和林黛玉极为相似的丹凤眼微微垂下,眸光落在了书本上。

苏清芙从未瞧见过这样笔精墨妙的丹青,只是这么轻轻的看上一眼,却能够感受到画手对于画中人物无尽的欢喜。

林如海和贾敏本应该一对神仙眷侣,养着一个仙人一般的女儿。

只可惜.....

屋子里本就没有旁人,于是谁也没看到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感叹的看着画中美人。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她转身朝着左侧被珠帘挡着的内屋走去。

珠帘半挡着,苏清芙轻轻的撩开,一眼便瞧见了床上躺着的男人。

一时间竟是讶然。

太年轻了。

甚至都会令人怀疑躺在床上的男人当真是林如海?

黄花梨的束腰马蹄足子母屉六柱架子床雕刻精美繁复,就连帷帐都带着银丝勾勒的图案,被衾质地是顶级的蜀绣。

即便是这样格外华贵的床榻,却依旧压不住男人风华月貌。

她不知道林如海多少岁,可光是这俊美出了鲜活的青春年少气息的容貌看来,不过是双九的年岁罢了。

白玉面容上,那犹如浓墨挥就的剑眉平和舒展,鸦羽似的睫毛在白嫩的面容上留下点点阴影,鼻梁线条流畅英挺,略有些泛着肉粉色的双唇是唯一能瞧出他病弱的地方。

男人的呼吸清浅,但从那微微起伏的被衾上,苏清芙几乎立即确定男人身高八尺有余。

如此...如此俊美的男人。

她甚至带着几分荒唐的想到,她倒是也不亏了。

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有些累了,小小的身板儿大清早的起床,又走了许多的路。

她四处看看,只有男人床榻边的绣凳子适合她坐。

“笃。”

门响了起来。

苏清芙转头,只得起身打开门,门外的林黛玉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端着水盆的丫鬟。

“芙儿,该给爹爹洗漱了呢。”

苏清芙微微侧身,由着那丫鬟踮着脚将水盆放到了屋子里的架子上,然后那丫鬟又退了出来。

“?”

“那就劳烦你了,芙儿。”

苏清芙简直不理解林黛玉这操作,她竟是真放心将病重的父亲交给一个五岁的奶娃娃照顾的么?

尚未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看着打开的门又关上。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不是林黛玉放心她一个奶娃娃,而是林如海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出此下策,是因为林如海已经昏迷了七天有余,直到昨日他的高热才降了下来。

高热降下来的时间恰恰就是搭着苏清芙的马车刚进金陵的时候,林黛玉简直喜极而泣,至此不得不信那神婆子的话。

所以今日才规规矩矩地按着那神婆子说的方法,父亲的屋子里只留下一个苏清芙一个人。

等着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苏清芙嘟着脸,看着那几乎可以将她装下的水盆。

水盆边儿上放着干净的棉布帕子。

等着将帕子打湿的时候,苏清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想要将帕子打湿拧干是多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看着双手费力的提着的淌着水的帕子,苏清芙又想起了自己那没本事还心狠手辣的父亲。

越想越气。

说是做两淮盐运使的冲喜小媳妇,听着倒也算是好听。

毕竟若是按照正常的婚嫁,一个县城小官儿的女儿那里就能嫁给列侯门户的两淮盐运使做夫人?

可她本就有些来头,知道日后自己这个所谓的冲喜媳妇是个做尼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