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走就赶紧走。”

云纹龙雕的玄铁剑，十分的熟悉。

魏禾脚步顿住，顺着剑身往上看，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面前人的视线，她恍然道：“......杨从易？”

杨从易“嗯”了一声，把剑重新落回身侧，他转头往前面厮杀的交战看去，也不急着上前，只是固执道：“魏姑娘，你先走。”

他将自己捂得只露出一双黑眼仁，魏禾看不清脸色，几乎是听声辨人，不明所以地摇头道：“我在这等你们，你快去救柳青穆，他受了伤，撑不了......”

“他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杨从易忽然转过身来，男人的身姿充满威压地挡在魏禾面前，“你不会武功，在这就只是个拖累。你现在不走，等会要是出了意外，我是救你还是救柳青穆？”

魏禾脸色一白。

“对不起......”

话音没落地，她便仓皇转身跑开。

跑到东墙边上，魏禾用胳膊肘撑着，往半人高的狗洞外爬去，慌张得几乎有些狼狈。

剑身出鞘的刺鸣声从身后传来，魏禾脑子绷得很紧，忽然被这声音吓得手臂一颤，下巴磕到了泥地上。不疼，却一下将她蕴蓄的泪给磕了出来。

她一刻不敢停，咬着牙，手脚并用地出了东墙。

杨从易却连头都没转。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名黑衣束身的女子咬着剔骨刀，旁若无人地落下了都察院的后墙。

杨从易的眼神扫过她，脚下没停，“碧菱，你打前面，我绕后。”

女子把剔骨刀握在掌心处转了转。

“嗯。”

很快，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痛呼声响彻都察院，衙门刚刚刷了白漆的墙被染红，如同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花。

在绕墙树上栖息的乌鸦被惊醒，似乎是闻见了死亡的感召，开始绕着都察院后墙盘旋不停，发出亢奋而激动的鸣叫。

这股叫声一直穿过洛阳城上空，漫长的黑布被惊乱地扯开，透出了东方幽微朦胧的白光。

鸦鸣在天色微亮之时，传到了妢安街上。

魏府，东厢房主屋内睡着的魏广被这难以入耳的叫声吓得浑身一抖，蚕丝薄被顺着他枯槁的手臂滑落到地上。

他眼睛半眯着，嘴里念叨着不知哪位神佛，往竹窗外看了眼微明的天，扶着脑袋缓缓坐起身来。

靠在床头喘了好一会，魏广却还是气息不稳，心脏“砰砰”狂跳，五脏六腑好似要从胸腔内蹦出来般。

他自觉奇怪得紧，连靴子也没穿便下了床，颤颤巍巍地走到桌前，掏出阴阳五行图和前朝的铜板，准备给自己算上一卦。

铜板还没掷出，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细微但急促。

魏广收起铜板，转过身，“进。”

门扉“吱呀”打开，家丁徐叔贼眉鼠眼地走进来。

“老爷，”徐叔一张老脸皱得拧巴，压着声音道，“您知道吗，小姐她回来了。”

掌心的铜板没握紧，从指缝中溜走，“丁零当啷”地响了一路，停在门口站着那人的脚边。

徐叔把铜板捡起，低眉顺眼地走上前放在圆桌上。

话已经传到了，徐叔自觉仁至义尽，正想无声无息地悄然离去，魏广却猛然抬起头，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掌心好似粗糙的老树枝，长满挠人的倒刺，徐叔疼得皱眉，那纠缠在一起的五官变得更加别扭，几乎有些狰狞。

他下意识想要抽出手，魏广却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他手臂上，下三白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她在哪？”

徐叔知道自家老爷迷信神佛，颇有些神神叨叨，但一时间还是被那眼神吓得毛森骨立，咽了口唾沫道：

“小姐她，她还能去哪，自然是回了西厢房。”

魏广听罢，一拍桌子，倏地站起。

思索几番，他气冲冲地走出屋门，从后院绕去西厢房。

魏府后院的家禽自鲁清卿离开后，已然是无人照料。有能力的鸡鸭挣扎着飞出院墙，老弱病残的就地饿死，勉强活下来的也不剩下半两肉，被家仆趁热打铁，熬成了一锅不甚肥美的肉汤。

但不知为何偏偏留下了一只身强力壮的公鸡，每日霸气侧漏横行在鸡圈内，霸占了后院一大片土地上的曲蟮泥鳅，十几天来也不见掉肉。

大概是魏府一众人还得依仗这位鸡爷报时，一直没把它“就地正法”，反而格外开恩地留了它一条命。

这时，魏广从鸡圈旁边经过，这只公鸡忽然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始打鸣，扑腾着翅膀跳起来，准备隔着竹圈把自家老爷啄死。魏广被吓得跳起，做贼心虚地瞪了公鸡好几眼，加快脚步走去西厢房。

却没察觉耳房旁的树底下已然站着一人。

魏广又被吓得跳起，这次是真的跳了起来，一下子蹦出了几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