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咳嗽完，好歹喘匀了气，眼珠子转了转，道：“小禾，说实话啊，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今日一大早，我们一听见六姨娘转述的那番话，都是慌得不行，七姨娘、八姨娘九姨娘她们都一声不吭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但是我一直就琢磨到现在......”

她转身叹了一口气，“不就是放心不下小禾你吗！”

魏禾抬了抬眉，心道姨娘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才提到名号的七八九姨娘忽然从地上站起来。

九姨娘年纪小，跟魏禾比也差不了多少岁。她娇娇地“诶”了一声，指着三姨娘道：“三姐，怎么这样说话啊你，就你当好人，我们成了忘恩负义的王八是吧？”

魏禾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岔：王八怎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代表？实属是冤。

三姨娘撇她一眼，抬起半个头，“你就说你是不是回屋收拾东西了？”

“我......”

魏禾一抬手，“好啦好啦，不要吵了，要收拾就收拾吧，没什么忘恩负义的。再说魏家对你们也不够好，哪里有恩情一说。”

有位心直口快的姨娘附和，“这话说的实在，魏家确实亏待......”

话没说完，又被一姨娘捂住嘴，附在那姨娘耳边小声嘀咕，“知道你聪明绝顶了，赶紧闭嘴吧。”

侧房小，这话一丝不落地传到魏禾耳中，魏禾心中发笑，面上不显分毫，沉静道：“各位姨娘要走，小禾不会拦，自然也不会和我爹说三道四。只是魏家如今这般情形，断然是不能给姨娘们摆宴席践行了。”

二姨娘道：“整那东西做什么，我们不需要。”

其他姨娘纷纷附和：

“主母尚且在狱，我们妾室哪有什么设宴的想法。”

“就是就是，我们不想那些。”

“......”

众姨娘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始装起了宽仁大度，丝毫看不出当日主母被都察院带走时，她们是如何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魏禾也装作感动地拂了一滴不存在的泪，哽咽道：“没想到事到如今，各位姨娘还能如此宽慰我，谢谢。”

“魏家也是我们家，你娘也是我们的主母，不必那么生分，”二姨娘叹道，“再说，主母是好人，我们都相信她是被诬告的，那春满楼的老鸨就是在胡说八道。”

提到春满楼，魏禾心中不免沉了沉，面上却继续装傻充愣，“害人终害己，我相信陷害娘亲的人会得到报应的。不过二姨娘，你们还是赶紧走吧，都察院的官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临行前还记得和我说一声，小禾已经万分感激了。”

二姨娘眼眸一垂，面露尴尬，一时间没接话。

一众姨娘也是面面相觑，四下交换着眼色，你推一把我攘一下，就是不说话。

魏禾装作没看到，感谢完，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便道：“那我就先......”

二姨娘忙站起来，“诶，先别走先别走，我们......哎呀，我们这番叫你来，也不全是和小禾你道一声离别的。”

魏禾转了半边的身体顿住，又堪堪转回来，心道：真烦，躲不过去了。面上却十分和颜悦色道：“不单单是与我道别，难不成还有什么要紧事么？”

二姨娘见众人还是一声不吭，只能悻悻地坐了下去，眼睛也不敢看魏禾，“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就是......”

“哎呀，真的是，你不说我来说，”三姨娘打断她，直截了当道，“小禾，我们也想走，但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囊中没钱啊。”

魏禾心中暗叹一口气，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三姨娘此话一出口，便是将粉饰太平的锅盖掀开，漏出锅里干巴巴的两个“没钱”字来。六姨娘瘦骨嶙峋地从地上站起，一身骨头都快要摧残散架般，“小姐，我们诸位姨娘真的是分文没有，要是这般沦落街头，怕还没出洛阳城，就要在官道上饿死了。”

由她来说“饿死”这码事，众人看着都十分有说服力。六姨娘只是说了几句话，面黄肌瘦的就好似要当场昏过去了，她喘了一口气，道：“小姐，能不能就是，给我们点盘缠啊......”

绕来绕去，总算是绕到点子上了。姨娘们感激地看了眼六姨娘，热泪盈眶，连连随声附和道：

“对啊，我们在魏家这么久都没有奢求过什么，这下都要被逼着离府，路费总得给些吧。”

“是啊是啊，我家乡在风华县，距离洛阳还有百八十里的路程呢，要是没钱傍身，我一介女子要怎么走到家啊？”

“你还算好哩，还有家回。我嫁给老爷后，家里人就对我不管不问了，以后离了魏府，都不知道能去哪里谋生。”

“哎哟，谁不是呢......”

众人一唱一和，却都只是奔向一个主题——给老娘拿钱！

耳边姨娘们的声音乱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