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穆却没理会众人，将银票摊在手上，给魏禾看。

“抽一张。”

“......”

不知为什么，魏禾忽然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虽然这银票兑成的现银并不归她。

她扫了一圈，抽出一张，边低声道：“谢谢。”

柳青穆看也没看，直接把那张银票递给那黑衣马夫，吩咐道：“去洛阳钱庄兑成现银，均分下去， 给魏府诸位姨娘和仆役们。”

马夫接过银票，知道这话只是说给面前这帮女人听的，并没有着急离开。

——这点钱对主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兑换现银什么的也可以耽搁几天，但主公回杨宅还要使唤人赶马车呢，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底下众姨娘的心脏却已然“砰砰”狂跳。

就算魏禾这丫头不识时务，拿了一张面值最小的银票，那也至少有足足一千两白银！一千两啊！

一千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均分下去后，她们每个姨娘能得到六七十两，足以保证往后五六年的富足生活。

要是节省些，甚至还能再少干至少两三年的活。

此时此刻，她们不知花了多少定力才抑制住面上的喜悦，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溢出了笑。

六姨娘一身快要散架的骨头弯下来，握掌躬身，“谢谢，谢谢柳公子！”

柳青穆打断她，“这是魏姑娘的钱，我不敢邀功，要谢就谢魏姑娘吧。”

众姨娘哪敢有什么不悦，即使知道这银票实打实不可能是魏禾的，她们也配合地致谢。

“谢谢魏小姐。”

“小禾，姨娘感恩戴德啊，走后，姨娘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的！”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魏家有你真是上辈子造福分，我真是......我给你嗑一个吧！”

说罢，那位姨娘就要跪下来。

可半天过去，却也没人拦她。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似盼着她下跪。

那姨娘本就没想磕头，一抬头，发现魏禾正在给前几日住进魏家的小乞丐擦眼泪，斜眼都没给自己一个，脸面登时觉得挂不住。

她只是嘴上说说，还以为魏禾在外人面前会装模作样地假意仁慈一番，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竟如此冷淡，当即是把她的面子架着下不来台。

实在可恨。

她犹犹豫豫地要跪不跪，魏禾忽然道：“走吧。”

众姨娘又是齐齐望向她。

魏禾朝柳青穆说完，也不用吩咐，那黑衣马夫便自觉地走在前方开路，在一堆环肥燕瘦的姨娘里挤开了一条道。

“姨娘们保重，”魏禾把哭成一团的唐修抱起来，“此行路上务必平安。”

姨娘们看着她和柳青穆从中穿过，预感到这是最后一面，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微妙的不舍。

魏禾却一脸淡然。

“还有，后会无期。”

——

回杨宅的路上，马车上气氛凝重。

唐修抱着从西厢房里遗留下来的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任谁叫也不答应。

一路无话，直到回到杨宅，段老太问清楚了情况，满脸疼惜地把唐修抱了过去，二人脑袋上的弦才算松了下来。

日落西山，魏禾走在廊檐下，看着那一池翻腾的金鱼，直言道：“我想睡觉。”

她这几天在魏家都睡在柴房，夜晚蚊虫叮咬，白天又被姨娘们催命似的找她要钱，魏禾心力交瘁，阖上眼的时间都没多少，更别说睡个好觉了。

“好。”

柳青穆只说了一个字，却有种天塌地陷我都帮你顶着的气势。言罢，又道：“先吃点东西吧，你一天奔波，粒米未进，身体会受不了。”

魏禾刚想说不饿，却忽然想起柳青穆也是一日没有进食，便缄口不言了，跟着他往伙房处走。

此时过了饭点，伙房里只温着一些残羹剩饭。

魏禾还担心柳青穆少爷习性，这会没人伺候会不习惯。谁知柳青穆毫不顾忌，锅盖一掀将段老太热在锅中的菜端出来，拿碗盛了两碗饭放在灶台上，熟练得丝毫不像一个富家子弟。

他走去拿筷子，边朝魏禾道：“吃饭吧。”

魏禾见柳青穆这般雷厉风行的模样，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坐在了灶边的木凳上。柳青穆把筷子递给她后，也不坐下，端着碗，倚在墙边的灶王爷附近就开始夹菜。

他戳起一块油豆腐，却是先给了魏禾。

魏禾急忙道谢，柳青穆朝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二人又是默不作声地吃了半碗饭，魏禾见盘中菜肴已不剩许多，便起身去水池边漱口，回来时，却发现柳青穆已经在默默无闻地收拾起了碗筷。

她怔愣一下，再一次惊叹于柳青穆干活的速度，急忙上前帮忙。

“那天你不是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