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光晕扫过县衙，值差的衙役们逐渐从邹县的四面八方回来，怨气拖了一路。

“累死本大爷啦！”

“酒肉没吃多少，活倒是没少干。要我说这秋菊节既能惹出那么多纷争，县令大人干脆把这个节日取消得了。”

“这位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新元过后也有不少案子，你干脆也把新元取消了呗，年也别过了。”

“哎呀，我就嘴上说说而已......”

杨从易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县衙的衙役一个一个走过。他案卷在手，但只有自己知道，他坐在这整个下午，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等刑房的衙役们也有要离开的迹象，杨从易眼珠子一转，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咦”了一嗓子。

陆平果不其然被吸引了过去。

“杨公子，怎么了？”

杨从易煞有介事地掩着嘴巴，举了举手中卷宗，“我觉得这里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陆平盘腿坐在他身侧，正想俯身去看。杨从易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卷宗反扣在桌面上。

陆平：“......”

杨从易无视掉对方狐疑的脸色，正经道：“你不觉得有点问题么？”

陆平：“......嗯？”他都没看见呢。

“你们给我的陶家户籍，十分奇怪啊......”杨从易掩着嘴角，“陶家十年前发生了场大火，将陶娴父母长兄等人都烧死了。所以陶娴如今应当归到陶春和名下，可户籍上怎么没有呢？”

陆平却是蹙着眉沉默了一会。

良久，他郑重其事道：“杨公子，我没有把陶家的户籍册给你。”

杨从易面上“诧异”非常。

“哈？怎地如此？可我方才明明看见了......等等，我找给你......”

“哎哟，怎么不见了！我刚刚才看过的。”

其他衙役一头雾水，也来帮忙，左翻又找了一刻钟，却始终找不到他口中所说的“陶家户籍”。

陆平埋在卷宗中，发丝凌乱：“扬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么大件事我能记错么？我又不是庞曦！”

陆平：“......”

杨从易一挥手，垂头丧气地靠在案边，“找不到了，可我确定我是见过的——陆平，邹县户籍册一般会存放在哪里？”

陆平手中扔在翻找，听此话，下意识回答：“户房。”

“哦——那户房在哪？”

陆平又下意识道：“衙门东南，挨着墙的那座小楼。”

说完才发觉不对劲，陆平一怔，急忙抬起头，“杨公子，你是要去户房么？”

杨从易这时的心已经飘到了那个小楼里。

他不想再跟陆平周旋，含糊其辞道：“对啊，找到陶家的户籍给你们看看嘛。行了，那我就先......”

还没说完，陆平扯住准备遁逃的杨从易，神情复杂。

杨从易回头看他，“怎么？”

陆平脸色难看，像吃了个苍蝇。他犹豫道：“户房上锁了，钥匙在典史大人那儿，杨公子你去了......也没用啊。”

杨从易一挑眉。

他显然没把这件事当成个麻烦事，理所当然道：“钥匙在他那里，我便找他要来呗。”

“可......”

陆平还欲再劝，杨从易已经撤开了他的手。

“行了，等我好消息吧。”

陆平看着杨从易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阵冷风刮过，他觉得心中一片凄凉。

这门......是应该安一个了啊。

有衙役小心翼翼地靠上前，踌躇道：“陆掌事，这下怎么办啊？典史大人从来不让旁人进户房，也对陶家的案子十分不上心。杨公子因为此事去找他，会不会挨骂啊？”

“我怎么知道？”陆平风中凌乱，“我又拦不住。”

默了会，他苦涩道：“有时间，叫库房审批拨款，找瓦工修个门吧。”

不然没了门，他真的连人都叫不住啊！

不过......

陆平又想：杨公子既是京官之子，典史大人会不会卖给杨公子一个面子，破例让他进去了呢。

也有可能。

或许，真能听见杨公子的“好消息”呢？

—

杨从易一路问人，等找到余德运的时候，余德运正站在廊下站着，和一个衙役交代事宜。

这是杨从易第一次见到余德运。

应当是下了工作时间，余德运如今没有穿官服，身姿却依旧挺立。轻薄的淡黄色衣袍套在身上，稍微有些宽大。但纤瘦的身形，更显得他温润平和。

应当是交代完了事，他屏退衙役，稍微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