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的生日是要比汪曼春小两个月的。今年他们十八岁，不知不觉已经朝夕相处三年了，这三年，大到各种宴席，小到晚间作业，唐山海几乎是日日都要陪在曼春身边。

他用自己独属于汪曼春的温润与耐心，女娲补天般的填补着少女那颗晶莹又破碎的心。

就连汪芙蕖也很是认可他的存在，言语间已经对这个世家子侄颇为爱重。比起每次来武汉时给两人一起带的小惊喜，他更明显的举措则在于经济上和唐元济日益增多的合作。

他是真的感谢这个男孩。他自己的侄女他知道——太执拗。尤其在情爱上。汪芙蕖忙起事业来脚直打转；再加上隔着辈分，思想的鸿沟是他无能为力的；更遑论看顾少女心事。

还好唐山海出现了。不然以汪曼春的脾性，在遭遇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后，不知要走上多久弯路、耗掉多少青春。

西俗传入后，武汉世家里是流行大办一场的。唐汪两家在分别筹备二人成人礼的时候，唐山海提议今年二人一起办。

汪曼春没有反对，两家长辈相视看了看，便也默认了。

汪曼春虽没有往这方面想，但事实上，唐山海此举，这其中是有点暗示意味在的。

此后在武汉，唐山海汪曼春所在的这唐汪两支便更是亲近。

比之曼春在汪系的错综复杂，唐父唐元济这一嫡支在唐家的话语权显然是举足轻重。

最近政府势力更迭频繁，尤其以汪氏为首。唐山海之所以想这么做，除了对曼春的私心，也是因为汪芙蕖不总在武汉，而汪家其他人并不能时时照看着曼春。

神仙打架总是殃及池鱼，公学里有不少势利子弟，前几天唐山海还听见有人说风凉话，虽然两人马上就要毕业，但他不想曼春受了哪怕一丝轻待。

汪曼春不在意，可他在意。

何况曼春的打算是去湖南上军校，那里更是军阀混乱之地，比起更偏向从政的汪家，唐山海的族亲在那小有兵力，有着这一层关系，他才好放心让她去。不是不想陪她一起，只是被曼春竟严词拒绝了去。各中原因其实他已猜的七七八八。

这场成人礼定在了两人生日中间的日子，风吹进纸醉金迷的酒店里，送来一室清爽的秋意。

汪曼春乌黑的发丝烫成一个又一个大大的发卷，在繁复的发饰下垂落在耳边。她穿了一袭层层叠叠荡漾着的纱裙，蕾丝裙摆拂过地面粉色的花瓣，手臂上垂坠着重工的蕾丝喇叭袖，她还尚有些不太适应这西式礼服，总觉有些太过隆重。这是汪芙蕖花了大价钱从英吉利订的。

唐夫人最近很是喜欢西俗，这场宴会是潜心钻研西人规格所办。她是花了大心思的，两人成年了便是大人了，能让家长操心的场合不多了。再加上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唐夫人有意办的盛大。

唐山海穿的礼服剪裁利落，笔挺的身姿完美展现每一寸布料，繁复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银线隐约折射出星闪的光点，华贵又简约。

二人相携而立，郎才女貌又家世相当，连礼服都搭配的相得益彰。大多数生人来客看了只觉是天作之合，这对俊男靓女端的是方方面面的般配。

唐山海绅士的邀请曼春共舞，至此，宴会开始。

蹁跹的舞步把裙摆荡漾开绽放，氤氲的酒气缠绵上空中的尘埃，热烈的步伐旋转交替，绯红染上两人的脸颊和耳畔。汪曼春轻快的扬起笑容，脖颈上莹润的珍珠项链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唐山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跳声比他变幻的舞步还快，自己亲手挑选送出的香水在空气中翻飞，他看见纯白的裙摆在眼前层叠荡开，雪肌乌发，笑靥如花。汪曼春是他唯一见过能把洁白穿的热烈如火般绽放的女子，明明两种是矛盾的属性，在她身上却融合的这样恰到好处。今夜的她是如此迷人。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军校。”他是真的有些不理解，他想保护她，在任何地点。

汪曼春笑容变浅，认真的抬头看他，“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梦。”

舞步旋转，她握紧了两人相握的手，“梦的内容我虽然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应该这样做。”

她应该这样做，然后在日军来临时，用自己这个姓氏仅剩的优势，成为“汉奸”。这样，她才能实现那个已经快要抓不住的记忆里关于信仰的毕生所求；才能实现唐山海期望的河清海晏、盛世安稳；才能真正的让别人、让明家人知道，她是她自己，是汪曼春。

而唐山海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他是那样的风光霁月，唐家偌大的家业，身为家中独子，他肩上承担的，要比她多太多，唐山海应该永远都是这样光洁的。她要走的那条路太泥泞也太艰难，她不希望把他拉下水。

唐山海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话是这样说，可他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上学时两人一起参与过各种大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