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一个个从方晚玉的淤泥地挪步到另一边，在她的眼神下，谁也不敢放肆。

“急什么！不会看着点走路啊！”淤泥地黏腻，何花被身后之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一开口便是怒骂。

“眼睛长头顶上了吧，小心老天爷劈了你，走这么快，刚好让你去投胎，重新做人。”

碰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春凤。

秦春凤低着头，在她面前一句声都不敢吭，毕竟有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了，何花显然是在拿她出气。

任她发的什么东西南北风，方晚玉全当没听见，只要何花不开心了，她便开心。

何花没有等到方晚玉的反击，怒不知从何发，待看清身后之人是秦春凤，突然一笑。

“秦春凤，你和李秋华不是好友吗？怎么来挖点地她也不给你啊。”

秦春凤看也不敢看李秋华的位置，她想要地，也想靠着一份地脱离六伯，所以才会跟着众人去抢李秋华的淤泥。

李秋华正和白三娘聊乐子，突然从何花嘴里听到她的名字，第一反应是晦气，第二才是回想她说了什么。

知道她说的话后，李秋华看向秦春凤，微微蹙眉。

秦春凤在村子里时，就住她家隔壁，一去二来两人成了好友，曾经无话不谈，如今却形同陌路。

她们的关系早就变了，是她错了吗，错在不该去问她借粮，是秦春凤错了吗，错在不该不借粮。

也许她们都错了，也许都没错。

是世道改变了她们。

李秋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去审视这段友情，她下意识地去寻方晚玉的身影，恰巧撞上了她的目光。

方晚玉叹了叹气，她仅一眼便知道李秋华对她狠不下心，还是想帮她。

而她自己也没必要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做事那么绝。

“秦春凤。”方晚玉点名道姓，语气冷淡，只当她是陌生人，“你要泥可以问我，我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要不然当初就不会救芽儿。”

她提起旧事，就是想让秦春凤知道，她不欠她什么，而是她欠自己。

借粮一事先不论，她有她的难处，方晚玉可以理解，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想借机混入村人之中与她作对。

秦春凤的心思很简单，她一看就懂，但她不能总是仗着自己是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的身份，三番四次让自己心软。

只有她娘会，可她不会。

“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你可以拿泥，但只能顺一趟，就看你能拿多少了，以后你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就别怪我将你划为何花一类。”

她有多厌恶何花，秦春凤不是不知道，她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红着眼，那个甜甜喊她凤婶，还会不厌其烦逗芽儿笑的小姑娘，再也不会露出曾经那般笑容了。

还有她唯一的闺友，身边也有了代替她的人，而自己，每次都只能望着她们俩的背影发呆。

幻想着，如果白三娘是自己该多好，那么她也可以保住芽儿，保住名节。

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

情到伤心处，想着想着，秦春凤小声地呜咽起来。

方晚玉从不心疼这种眼泪，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既然选了一条路，无论结果是什么样，都要走下去。

何花眼珠子都要翻上天了，想拉秦春凤出来膈应一下李秋华也好，没想到反倒让秦春凤得了一点泥，那泥起码能种上十颗萝卜呢。

她妒忌得眼尾发红，可看到东伯那明晃晃的大刀，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方晚玉轻易地解决了这件事，她让方水生继续挖泥，她们则回去敲石头。

几天几夜下来，猪圈附近的击碎声响就没停过，石头越来越大，越来越硬，上十人的努力，半圆区域还有一大半等着他们。

方文海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让力气小的去种地，力气大的继续敲，两头兼顾。

方水生也是同样的想法，将方晚玉赶去种地了。

方晚玉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听话。

她望着眼前经过淤泥和碎石混合在一起的地，眉睫飞扬。

以后这块地，想种什么便种什么，想怎么种便怎么种，再也没有谁能阻碍他们。

方晚玉让大家随意挑选，按照自己的需求去种，反正种出来的东西，我家吃腻了吃你家，你家吃腻了则来我家。

“刚好我明天山下来货了，我干完活买点种子回来，后天我们一道去种地。”白三娘吃饱了晚饭，来方晚玉家门口唠嗑。

李秋华想着自己也许久未下山了，笑了笑，“明儿我也去逛集，与你一同回来。”

“好啊，你在旁歇着就成。”白三娘捏着肩膀，李秋华站起身帮她揉了揉。

方晚玉见她脸色发白，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