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玩伴口舌间翻覆许久，被拆解成了无数含混的音节。

罢了。

他长叹一声，终是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我先走了。”

莱西目送他走远，抬手挡了一下漏进走廊的日光：

“他怎么……怪怪的。”

明知双拳难敌四手，此时竟想着独自去解决问题，甚至让她们几个小孩儿去同山匪抢人。

不知道去找人帮忙吗？

沈重澜微微拧眉：

“我只能找到些市井混混，如今这些人也叫小裴大人杀得差不多了，万一情况不属实，贸然报官只怕会牵连到自己……”

莱西脚下拐了个方向：“没事的。”

沈重澜本想继续叫“板栗妹妹”，可面对这样的莱西，他竟有点喊不出口了：

“你……有什么别的底牌吗？”

莱西：“钤都内，有个人对我百依百顺。”

沈重澜顿生警觉：“你是说沈副将？他——”

莱西满头问号，震惊地回望：“你们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啊？”

她说的是韩小姐！

韩大人爱女如命是钤都众所周知的事儿。

既然无法确认消息真伪，不如干脆把韩小姐推上山，让她被绑，之后理直气壮地让韩大人动关系去救人。

万一她没救下来公主，有韩大人托底，也能保公主平安，不会受逸王苛责。

沈重澜讷讷：“我……”

莱西没计较这点小事，打了个手势，召他凑近点儿：

“我怕韩小姐出事，可否请哥哥稍后与她一同受缚？”

沈重澜郁闷地挠挠头：“我们……你为何总将我往别的女人那儿推？”

莱西大受震撼：“韩小姐的年纪都是你的三倍了，你不会以为她能对一个小孩起恋慕之心吧？”

这……

这自我保护意识，是不是强得有点过分了？

沈重澜更加闷闷不乐：“你一点都不怕吗？”

他倒是能理解玩伴的心情了。

莱西怎么能如此大剌剌地放他和别的女人相处？

先是公主，后又是韩小姐……

不论年纪与身份，她难道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总不会和他的那次，也是精心设计好的阴谋吧？

沈重澜有点委屈，还破天荒的有点想哭。

他第一次发觉在这种问题上跟莱西是沟通不了的。

什么叫鸡同鸭讲啊？

这不就是？

他想找莱西讨一点安全感，结果莱西跟他头头是道地论说逻辑。

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她完全不怕他被人抢了去么？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主动讨好的，因为他一直都这样、绝对不会背叛她，所以她才这么心安理得地利用他吗？

沈重澜哑声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莱西不假思索：“当然有了。”

沈重澜没叫她这句话哄过去：“是男女之情，不是待路边花草猫狗一般的喜欢。——有吗？”

莱西沉默片刻。

她对幻境中沈重澜的幻影确实有好感。

不过那些微薄的好感，起因也只是他在初见时，意气风发地叫了她一声“小莱将军”。

男女之情……

那自然是没有的。

莱西糊弄不过去了，随口道：

“别想太多，你出狱之后，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忧思过度，近来愈发憔悴了。再说了，男人嘛，人生就是难一点，难得糊涂，乖。”

沈重澜不依不饶：“所以就是没有了？”

莱西：“……如果没有的话我和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重澜直视她的眼睛。

他太熟悉这个妹妹的行事风格了。

她不爱说谎，因而碰到糊弄不过去的问题时，总喜欢给些含混不清的说辞，让人自己往期待的方向解读。

“回答我。”

莱西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也惹毛了：“大事当前，不要无理取闹。”

沈重澜胸/脯上下起伏，嗓音里挂着摇摇欲坠的不可置信：

“——我无理取闹？”

“莱西，从你我订婚开始，你何尝把我当未来夫君看了？秦国公夫人约你去吃点心，你不带我；离京时遇刺我中了毒，你去陪的人是楚春信；自我出狱之后，你更是一句感念我的话都不曾说过。”

“昨日公主要我过去，你没帮我说一句话，任她这般羞辱。她落水，你也推着我去救人。这都好说。你明知一同走失意味着什么，还让我与韩小姐一同被山贼绑去，你完全不在乎我，所以你根本就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