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沈清嘉刚刚是面上带笑,但心底极怒,所以刺了唐小虎几句。

看唐小虎面色阴沉的像铁一样,沈清嘉意识到自己骂的太难听了。

于是温言好语地开始说,“今天唱粤语歌,所以照着磁带上香港明星打扮的。本来也没啥,客人非要听这个,我这个身份,老板没点头,是不能赶客的。”

“况且这儿这么多人,他们最多也就是占个嘴上便宜。”

“我的任务是看着你,不是让你卖笑。你这个样子我不好和强哥交代,况且我这是干净场子,本来图的就不是赚钱。”

“这个老板不行,一门心思钻钱眼里了,回头我给他换掉。”唐小虎真心是个实诚人。

沈清嘉自嘲地笑笑,“谁不卖笑呢?你对强哥不卖笑?你对客户不卖笑?在这个世上谋生的人,谁没委屈过自己的感受去迎合别人呢。都一样。”

沈清嘉这话又有冒犯,唐小虎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腾地起来了。“你们读书人也这么下贱。”

沈清嘉揉了揉头发,伧俗地笑着,突然开始非常锋利地讲话。

如果读书人都像你想的那样,是读不出来的。最起码我读不出来。

我小时候有个亲戚是奸商,我围观过他怎么缠着客户和政府做生意。

不管对方说什么,总是笑嘻嘻地,坚决不松口地争取。

后来读博找项目的时候,每年想做项目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鲫,最后能真正做出来的也不过一个两个。

这时候读书人和商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我为了活命,编造经历和高启盛聊他的大学生涯。

我本来就是什么都可以利用的。

跟奸商学油滑用在教授身上,跟教授学学问用在你身上,跟佛家学经文用在高启盛身上。

我从来就是个千人千面杂学旁收的人,为什么不能跟着歌女学谄媚用在看客身上?

唐小虎,你不要把读书人看的太虚幻。

荆棘丛里爬出来的人,太端着是活不出来的。

高启兰能活出来,是因为有高启强和高启盛。我是自己的高启强和高启盛。

再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高贵和狼狈,所有位置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狼狈的在争取。

唐小虎愣住了。沈清嘉从来没有这样直白而又酣畅地说过话,甚至是尖锐的,刺痛的。

她不要面子,不要身价,还要划破这世上所有的面子和身价。

她温和紧张的表面下,隐藏的是这样的锋利、不在乎和匪气。

她和高启兰不一样。那个月亮美丽、柔和、高贵又柔弱。

而眼前的这个月亮,又匪、又雅、很温柔,但随时可能会咬人。

真是个坏月亮。唐小虎想着。不是好月亮。好月亮都是漂漂亮亮的、干干净净的、矜矜贵贵的。坏月亮。

可爱的坏月亮。

从那一刻开始,唐小虎知道自己完了。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种揉杂着文气的匪气。

于是他长久地沉默,突然抬起头来像个王八蛋似的浑笑,“那你给我讲讲,什么是过江之鲫?”

沈清嘉愣住了。良久,她瞪圆了眼睛咯咯笑,“神经病吧你。”

唐小虎的这句插科打诨消解了所有正经的谈话。沈清嘉不知道他是没听懂,不在乎,还是要让这事儿过去。但也不好再问了。

唐小虎确实没听懂这个词,但是他知道沈清嘉是什么意思。他太在乎了,所以要让这事儿过去。

街边昏黄的路灯打在沈清嘉脸上。

她面庞白净,映着红唇和微卷的长发。一双眼睛却清泠泠泛着冰冷的水光。

沧桑和文气在她身上揉杂出一种极其奇特的气质。

唐小虎已经明白,这个女人本质上和高启盛是一类人。

不管她看起来再沉静再周到,骨子里都有一部分,是一个极其疯狂的赌徒。

一个极其冷静但极其疯狂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