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后有谁会记得她高歊？

可世人千千万，有几人能真正按自己的心意过活？哪怕尊贵如帝王，不还是处处掣肘？

没有完全自我的人，更没有完全可以自我的人生。

人就是这么回事，当自己明知一个想法付诸实践会撞得头破血流还是选择做的时候，靠的是一腔孤勇。

可高歌没有这个孤勇。

其实，她心里都明白，自己迟迟没有给他答复，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他真的能给她一份安稳。就算他现在喜欢她，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

现在，现实摆在面前。

从客观的角度，崔御的亲事多半是宫里做主。在上位者的眼里，风月事确实不值一提。即便是他不同意，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再硬的骨头也能碾成碎渣。

再说自己，恩爱的父母，和睦的兄弟姊妹，满满的爱意，蒸蒸日上的家族，也许......未来会有一个清正的能携手余生的夫君。

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自己为什么还要不知足，非要去试一试险滩，去赌一把？

高歌脑袋放空，漫无目的地随处闲走。

她也确实赌不起，呵，这该死的世道！

高歌苦笑，自己还是太幼稚，这种问题也许在上位者眼里都不用思虑就做出最佳的选择了吧。这样的脑子，怎么能斗一大家子加上一群更开罪不起的人？

高歌心里不停地催眠，强迫心里抹杀掉不可忽视的失落感。

当洒扫的仆人看到府上的小姐像游魂一样第五次经过他身边时，纳闷着还没吃晚膳这么就开始消食了，终于忍不住回头，就看着见人就笑整天跟个小太阳似的人突然顿住脚步，双拳紧握，身子微微弓起，只插着几根玉簪的脑袋猛得举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过了几秒疾步离去。

安澜阁。

丫鬟将饭菜一一摆上桌的时候，高歌也大步而至。

高母奇道：“你这鼻子跟狗鼻子似的！”这么远就闻到饭菜香，踩点来蹭饭。

“阿娘，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这是靠着对您的爱才掐准饭点来陪您吃饭啊，像我这么有爱又有良心的女儿可不多见了啊！”说着，还俏皮地摆了一个“您就偷着乐吧”的表情，逗得高母捂嘴直笑。

不过，一想到女儿过两天又要出远门，心里顿时又一酸，拍了拍女儿的手，强行压下喉边的哽咽，温声道：“吃吧，我亲自下的厨，你爹被叫走了，便宜你了。”

“那我爹可亏大发了。”说着就拿起筷子，大口咀嚼满足得像廊下晒着太阳的狸猫。

高母看着女儿吃着饭菜眯起眼睛的神态，不经意提到，“我记得今年给你新做得衣服里有一套藕荷色钉珠衣裙吧。”

“啊，有吗？”高歌努力回想了一下，平时她可真不在意衣柜里的衣服，都靠云合帮她搭配好，自己站着等穿就好。

“有，我去选的时候，特地挑了这个色的布料，衬你得很。你回去让云合找找，明天穿这件给我看看。”

“行，明天穿。”高歌大概有些明了自家娘亲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一看也成不了，要是能成，早就成了，还轮得到这会儿。看着自家娘亲一头的劲儿，还是不要泼冷水的好。

岑家哥哥如圭如璋，一靠近他，呼吸都不由得变轻了，合该在桌案上供着的，每天看一看拜一拜，心情都变好了。

不过这谪仙入凡尘，还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他。

“那......你和崔家二郎？嗯？”高母垂下眼帘，指尖紧了紧，慢慢夹起饭菜，随意问着，余光不声不响地打量着女儿的表情。

女人对氛围是相当敏感的，堂上那气氛，说两人不熟都没人信。

“我和他能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快什么都没有了......

高歌自顾自吃着饭，也随意回应道，可心里想什么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人家是天之骄子，地位尊贵，身份超然，便是公主郡主也是配得上的，母亲就不要想了，人家这辈子注定不能叫您一声岳母。”

这话也不知道到底说给谁听的。

“哦，这样啊。”高母看着自家女儿沉静如水的表情，一时放松下来可又觉得悲哀。

“阿娘您老放心，你家女儿不会没男人要的。”高歌边吃斜眼瞅着自家娘亲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

“没男人要又有什么关系？爹娘这么养你可不是让你以后就围着男人转的！”高母一改那小心的表情，拔高声调，看着自家女儿无所谓的样儿，就想拎着耳朵好好教导她一番，“就算你以后找不到好婆家，就在娘亲身边，让你三个哥哥养你。生他们不就就发挥点作用！”

高歌一听，顿时笑出来声，“娘亲，我要是沦落到养活不起自己，那您和爹对我的栽培不就白瞎了......”

不过，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