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学书(1 / 3)

从天马行空的思绪里醒来,祈祉把手一探,收走了二人身上仅剩的这点碎银。

两人见她似是没有其他吩咐了,俯身行礼后,各自将身一闪,融入了浓浓夜色中。

祈祉拎着多了许多银子的荷包心满意足地回了屋。

进屋后,她拿过火折点亮桌上的灯台,小九刚好端着盛了满满一碗的饭菜进来。

他放下碗碟,转身就要离开。

祈祉抬眸看了一眼,桌上只有一副碗筷。

她一脸莫名地叫住小九:“这么晚了,你不吃饭要去哪里?”

“嗯,我……”

小九本想说他今日看到祈祉有客人来访,打算一个人在西屋里用饭,以免打扰几人叙旧。事实上,经过这些日子祈祉一遍又一遍的教化,他早已不再抗拒和主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不再介意和主人吃一样的饭菜。

然而他这般想着,抬头朝四下里一番张望,却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相处日久,祈祉一瞧他这模样,就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们吃我们的,不必管他们。”她朝小九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取自己那份晚饭过来。

陈云璃今日虽上交了银子,但天色已晚,祈祉盘算着明日再让这两人入伙,故而并未吩咐小九备下兄妹二人的餐食,毕竟她家也没有余粮了。在新的米面买来之前,吃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好了,反正皇族暗卫的培养中本就有求生山野这一项。

小九将自己的饭菜端上桌,自觉的坐到祈祉对面。

等祈祉动了筷,他也拿过自己的小碗默默吃了起来。

祈祉这时候却将碗筷放下了。

小九一直低着头没注意,祈祉也没打扰他,她有些无聊的用筷子尖戳起碗里的米饭。

一直等到小九吃完了,起身想要收拾桌子,这才看到祈祉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主人?”他歪着头望向祈祉,神色颇为疑惑,不知是否该将碗碟收走。

“你从前念过书吗?”祈祉忽然问道。

小九一愣,他不知祈祉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这般问他。

他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一户读书人家中做奴隶,家主是个经年的秀才,那时候他还小,家主瞧他整日里做杂工很是可怜,便安排他去给小公子做书童,原想让他陪着公子一道去学堂听夫子讲书,但那公子却是个顽劣的,又有个溺爱他的嫡母,自他被分过去后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去过学堂,也从未见过他从塞满了各种玩物的书箱里拿出过半张纸、一块墨。再后来秀才惹了事,一家人都被流放边疆,他也被官府发卖到了新主家。

新主家是个富户,走镖出身,并不重视族中弟子的教育,他也就再没有机会跟着一起去学堂,更不可能被主家安排去读书。

年岁渐长以后,纵使又遇到了书香门第,也不会再有人在意一个奴隶是否认得字了。

祈祉见小九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不知是想到了何样的往事。

她顿了顿,又问道:“可学过武吗?”

小九又是一愣,接着摇头道:“也没有。”

祈祉微微扬起嘴角,发出了最后一问。

“那你想学吗?”

话音未落,小九感到自己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绚烂的烟花轰然绽放。

他迟疑的望着祈祉,确认她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后,目光渐渐从怯懦变得勇敢,他点了点头,语气里难掩兴奋地道:“想。”

祈祉说干就干,她朝里屋指了指,对小九道:“屋里有纸笔,你去拿过来。”

小九急忙进屋将之前春桃练字用的纸笔都拿了出来。

祈祉把自己的饭碗推到边上,将桌上大部分的地方空了出来,让小九在上面铺平白纸。

待小九把磨好墨,洗净笔毫,祈祉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天”字。

与教春桃学字时从日常用字入手不太相同,祈祉直接从记忆深处翻了一本蒙学时翰林学士们讲过的《千字文》出来。因着春桃当初只说想认一些字,会写信算账即可,又没有什么科考仕途上的需要,加之她空闲的时间并不充裕,家中又不允许她整日里跟着祈祉读书,故而才没有用上启蒙的文章。但小九不同,祈祉是当真想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正式教授一番的。

她将“天”字在书中的注解详细解读了一遍,然后执笔示范了笔划顺序,才将毛笔塞到还有点懵懂的小九的手里。

小九以前从未用笔写过字,他茫然地学着祈祉方才握笔的姿势,用手抓住笔杆,这笔在他手中似是有千钧重,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动作生硬的在纸上划了一道墨迹。

祈祉见他连最基础的控笔都不会,沉吟了片刻后,绕到小九的身侧,俯身握住他紧紧攥着毛笔的右手,将笔悬停于纸上,然后慢慢带动他的手腕,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