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柔很不安，她害怕德妃看穿了他们，也害怕德妃会背叛她们。

她想要朱启行去与她谈谈，却没想到朱启行竟一反常态，不再见德妃。

他们都在算计彼此的心。

连着过去了六七天，朱启行才召来大臣，在御书房里接见。

谢宁柔换了身太监服侯在一旁，低眉顺目，紧紧盯着朱启行的茶杯。

朱启行：“诸国都看着呢，若是不战，日后各国都来打我的脸，要往我的国库里伸一伸手，我又该如何。”

朱启行是个从市井中翻出来的皇帝，在他们面前，他说话染着俗气，句句都如玩笑，如风里的柳絮，轻飘飘的。

起初，人人见他做对了，也只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这两年下来，在他手底下日日琢磨，他们才发现了他这人，只是爱拿粗糙的真实做幌子。

他们亲眼见着这个玩杂耍的人，一口火喷到了他们身上，抛在空中的刀扎在了他们的肩上，他们才正视起了他的每一句戏言。

底下人七嘴八舌，装腔作势，半响才问：“如何战呢？”

朱启行轻轻笑了笑，语气散漫道：“不是都说皇帝亲征，能振兴军势，势如破竹吗？我去呗，说不定也能去掏一掏他们的钱袋子。”

“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军！再言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陛下若是在......”

“你是说燕将军的手下的兵都是酒囊饭袋？”朱启行打断他，转眼看向一旁的燕怀瑾，“燕将军，若是练兵不济，把兵符拿出来得了，我替你顶着，就当还你当年送我回朝的恩情了！反正我是圣上，我带的好与不好，谁都不敢说什么。”

朱启行说着便伸出手，直刺刺地索要。

满屋子的人一时都乱了。他们早知道朱启行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

谢宁柔的心里也跟着颤了颤，她忍不住抬头去看燕怀瑾，却见他的目光又沉又静，带着意味深长的深意，磊落站在厅中，不怒自威。

燕怀瑾：“皇上确定要御驾亲征？”

“燕将军觉得如何？”朱启行笑容满面，收回手，轻拍了拍龙椅。

燕怀瑾轻勾嘴角，似嘲似讽，“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离朝后，谁来暂理国事呢？战场上生死难料，若是出了事，谁来继承大统？”

直言帝王生死，此乃大不敬，满屋人吓惨了，个个撩起袍子跪伏一地。

谢宁柔呆呆愣在当场。——她当然也听明白了燕怀瑾的意思，他是在明目张胆跟朱启行做交易。

只要朱启行同意拿出等价的条件，将皇位让给他，燕怀瑾愿意让出兵权。

如此，朱启行去征服军队，赢战成名，若是顺利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便是朱启行赢了，若是死在途中，那这天下，自此归他燕怀瑾。

这种一场豪赌。

朱启行没料到燕怀瑾竟然也敢这么直接，察觉他的处事被自己彻底捣乱，他肆无忌惮地笑了笑，笑声在屋里扯开，成了笼在每个人头顶上的灰。

朱启行：“燕将军，若我出征，胜算大否？”

燕怀瑾望向屋里唯一还站着的谢宁柔，他对她道：“你觉得呢？”

燕怀瑾的目光冷冷清清，如一眼透底的泉水，干净，带着凉意。谢宁柔看着他，直到心里生了怯。

“啪——”是朱启行举起桌旁的茶杯，砸了下去。

瓷片碎了一地，跪了满地的下属，只觉得手脚如今都没干净的地儿着当了。

去他的中庸之派，人人都是要站队的。朱启行朝底下人冷呵道：“戏看够了没？都说几句吧。”

“战场上有风险，难道宫里就安全了？燕将军带兵出征，若有外敌乘其不备，干脆潜入宫内暗杀呢？”

“到时候，燕将军远在天边，就算想救驾，只怕也无力乏天！待赢战回朝，到时功名两全，不沾半分侮，真是好啊！”有人跟着讽刺。

“皇上是明君，臣等听皇上的！”

其实，无论怎么选都是有利有弊。输赢，是分毫之争。

谢宁柔静静望向朱启行，不知道自己算是了解他，还是不了解。只是这一刻，她看懂了他。

朱启行：“好！燕将军，此战，我来！若我死在战外，这天下，我还给你。”

“皇上！不可啊！”

“皇上！三思啊！如今国泰民安，自出不了大事，燕将军善战，该让他护着您......”

“若我战死，将天下交给燕将军，我安心。”朱启行打断底下人，带着几分敲打之意，“以燕将军的家世，说句树大根深也不为过。——兵是他的，连我都死了，由他接手皇位，自可避免动乱，是百姓之幸。”

若连我都死在了燕将军手里，你们又何必去与有权有势有兵的燕将军争？皇位诱人，可你们也得留条命才能享罢！

朱启行是那样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