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细碎的声响在耳旁回荡,易臻犹如坠入深渊的溺水者沉沦之际忽的瞥见一缕薄光,她猛然循光而行,冲破了那种几乎要将人挤的五脏六腑都要碎裂的痛感。

易臻清醒了,她的眸子清亮深幽,定定的注视着不远处倚靠在榻边小案上翻着书卷的男子。

那人身着宽大雪白的衣衫,雕花木窗隔绝了素银色的月光,唯有明黄温暖的烛光暖盈盈的照在他身上,衬得那公子如同璞玉般温润高洁。

易臻轻轻的眨动了一下眼睛,脑中的混乱的思绪逐渐沉寂下来,此刻她已经确信自己身上那种怪异的痛感与谢俞之间有些不可忽视的联系。

那种几乎将人缠绕致死的痛感不断的在她身上肆虐,好似凶煞的修罗恶鬼无所顾忌的啃噬她的灵魂,她却只能束手无策。

唯有见到谢俞,触及他身上温暖的体肤,那痛感才能渐渐平息,那痛感消散的太快,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魂忽然之间碰到了身怀功德的神祇,那猝然消散的身形竟有几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易臻没有细思那痛感与谢俞之间为何会生出这般奇怪的变化,也许谢俞此人良善高洁,大抵身上真的背负着常人没有的功德,因而能抑住那些在她身上作孽的恶鬼。

“公主,你可好些了?”

谢俞耳聪目明,注意到动静,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停留在易臻身边一步远的地方,眸子半阖家谦恭有礼。

易臻坐起身,“方才我晕过去多久?”

谢俞声音清悦,柔和悦耳,“约莫半个时辰。”

易臻沉静的点了点头,谢俞瞥着她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庞,“方才草民斗胆替公主诊过脉,公主脉象平稳,身上并无不妥,草民观公主眼下略带乌青,因此猜定公主是因为连日操劳,甚少休息,损了元气所致。”

易臻不置可否,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今日易蕃派来的大夫在她身边一直聒噪,让她本就疲累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太医口中的风寒体虚之说也只是无稽之谈罢了。

她的身子她最清楚不过,她早就习惯拖着这副体虚旧疾之症奔走操劳,比起太医胡诌出的风寒,她更在意那个一旦发作便会让她濒死的怪异痛感。

易臻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位少有才名,如今却沦落为贵人玩乐之物的公子,沙哑道:“你又帮了本公主一回。”

谢俞从容答道:“此间屋子本就是有赖公主,才让草民暂且有一安生之地,公主来此,草民只该恭候相迎,不敢妄自居功。”

谢俞说话时微微颔首,易臻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细密而纤长,无意垂落时,如同一把精致的小扇子,无端的让人心也跟着痒了一下。

易臻让谢俞不必多礼,让他在榻边的一个绣凳上坐下,注视了他一会儿,眸底无声的晕染出一丝强硬,“你昔日拒我还恩,今遭沦落教坊司,我且问你一句,你悔还是不悔?”

易臻搁在床褥里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虽是半靠在墙上,却有一种坐在千军万马之中的威慑之感。

谢俞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不是京郊那个虚弱堪怜的病人,她是满城勋贵之中最顶级的贵族,是大盛的金枝玉叶,是即使曾经零落在红尘之中,一朝归位,便令无数人趋之若鹜恨不得以死相随的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一言便可解了他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撼动的危局。

她一颦一笑间亦能决定无数小民的生死,她乐便可送人至上尊荣,她怒也能将人坠入地狱。

她的发问绝不是可以轻松敷衍的回答。

她从数十位乐师之中挑中他,已经足够说明这位公主对他起了心思,虽然不知是何种心思,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武断的拒绝。

谢俞沉默了有一会儿功夫,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滞了,过了一会儿,谢俞朝着易臻深深的行了一礼,“实不相瞒,草民如今却有难题,我随仆从奉召来京,是受大皇子所召,如今大皇子不在京中,阴差阳错流落教坊司,草民想请公主在大皇子归京之前,照拂一二。”

易臻久久的看了谢俞一眼,“我会告诉二皇兄,我于音律一道,不甚精熟,谢公子琴艺卓绝,玉手之下有如仙乐,易臻崇敬不已,有意从师。大皇兄归京之前,谢公子便留在我身边吧。”

谢俞没有什么异议。

易臻醒了片刻神,从榻上坐起,见时候不早,利落的出门。

屋外的凉意将易臻燥热的心吹得平静了片刻,她回过来看着依旧未熄灭的烛火,轻声笑了一下。

谢俞倒也警觉。

易臻是个极不喜欢变数的人,事关生死,她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把柄放在别人手上。

方才谢俞若是依旧不为所动一意孤行,她可就要考虑用些强硬的法子了。

反正这痛来的稀奇古怪,去的也轻松,只要接触到谢俞的气息便可缓解,没有什么比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关起来喂上终日不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