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是今日傍晚时突然发病的。长乐宫本就有长住的御医，太后一急之下又将内医院可信的人都叫过来了，在肖御医赶来之前自然有许多人已经诊过了。大家无一例外得出了“孔雀石中毒”的结论，却没有肖御医这样笃定救不回来。

“太后娘娘息怒啊！微臣等才疏学浅……”方御医连连磕头道：“臣等都不如肖御医对铜绿中毒有过专门的研究，没有太多的经验……只是我们也都能诊出来，二皇子五脏已经衰竭，神经也受到损害，按着先前解毒的方子灌了药下去也不顶用，故而……”

“呵，肖御医先前在长秋宫的所言头头是道，哀家现在还记得，如今说来，你是误诊了？”太后目光冰冷。

肖御医满脸绝望，一磕到底道：“微臣，微臣……孔雀石中毒的症状本就不明显，微臣当时并未看出来……”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却面色平静地坐了下去。

她不发一言，目光里透出颓丧和疲惫。

她清楚，她是真的救不回这个被她视作希望的孩子了。

“二皇子还能活多久？”

御医们对视一眼，给出了答案：“该是……只有几个时辰了。”

太后苦笑一声。

那个孩子她方才也瞧过了，气息奄奄，脸色发青，连身上都开始出现青斑。

“一群庸医。”她慢慢地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误诊，耽搁了救治小皇子的时机，或许还不会到今日的地步。来人，拖出去。”

武士们汹涌上前，狠狠扭住了肖御医的胳膊。

“冤枉啊！微臣虽然医术不精，可小皇子如今病重并不是贻误时机导致的啊！这孩子在娘胎里中毒时日太久，就算一开始就发现也是没有回天之力的啊！”肖御医惊恐地哭叫起来。

不过几日的功夫，天堂地狱一念之间。先前还是救活了小皇子、有希望升职的功臣，今日便成了死囚。

“太后饶命啊，微臣要见皇后，皇后娘娘救命……”

在刺耳的求饶声中，他很快被堵上了嘴一路拖出殿外。随后，众人听到了沉重木杖行刑的声音。

“皇后……呵。”太后扯了一抹冷笑：“皇后很快就要到了吧？哀家很想听听，哀家这个好儿媳会怎样解释这一切。”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皇后。

在二皇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中，一个內监慌张奔进来。

太后认出这人就是她派出去探听长秋宫动向的心腹。

“怎么了？”她问：“皇后的仪仗赶过来了？”

“不不，没有……啊不是！”这人张口结舌地，好不容易平复了满心的惊慌，艰难道：“皇后她……方才本是已经往这边过来了，却被万春宫的陈氏拦在路上。陈氏如同疯妇一般，抓着皇后銮驾，还不管不顾地和轿夫们厮打。场面实在控制不住，奴才只好先行过来禀报……”

这个宫人也是太后手底下得力的人物了，他在宫中服侍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观。

皇后凤辇被人截停在路上，那人只是个获罪的废妃，却宁愿拼着不要命也要闹这么一场，还敢动手打人……怕是历史上的皇后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吧！

太后也听得怔住了。

“你是说，刚生产几日的陈氏？拦了皇后的凤驾？”她惊讶地追问。

“还有陈氏身边的一个侍女。”宫人道：“陈氏体弱，那侍女也不会什么武艺，可两个人那架势都是连命也不要的，皇后刚接到咱们宫里的消息来得仓促，带的人又不多……奴才也是刚从那宫道上瞧了一眼的，那场面简直是……”

鸡飞狗跳啊！

太后似乎有些回不过神，定定地坐了片刻才站起身。

她身后的一众心腹宫人们也都面露惊奇。还是林容率先膝行到她面前急切道：“太后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不光是为了给皇后解围、不能让陈氏这个疯妇坏了皇室体统，更是……”

说着顿了顿：“陈氏闹成这样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二皇子病危的消息，或许里头还有什么隐情，是和皇后有关的！而皇后虽然暂时脱不开身，却必定会派人回长秋宫里喊人。到时候她拿下陈氏主仆，按着祖宗家法以冲撞之罪当场处死她们，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太后娘娘还是应该赶在这之前带着得力的人过去帮忙！”

帮谁？

肯定不是帮皇后。

太后一双眸子眯了起来。林容说得对啊，陈氏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冲撞皇后？难道是为了那已经盖棺定论的清和园贪赃案？不可能的，若那事儿她真有翻身的余地，大半年过去也早该出声了，如何等到现在才去找皇后寻仇？

不是旧事，那一定就是二皇子的事。

陈氏虽一直被幽禁，但作为二皇子的生母、投毒案的直接受害者，她或许真的知道了什么。

“二皇子不成了。”太后缓声道：“来人，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