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是那回夏天。

她因为生理期痛经而手脚冰凉，蜷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被热醒的时候，发现宋辞摇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扇子，频率整齐地给她扇风。

而室内连一点空调的干冷气息都消失不见，她睡得有点久，空调大概也关了很久。

宋辞鬓角有汗，额前的碎发很湿，白色T恤一大块都被汗洇成深色，一只手正揉着另一只发酸的手腕。

因为偷偷关了空调，看她睁开眼醒过来，神色还慌乱了一下。

唐施觉得自己好像是迟钝的，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要说有，就是“怎么能把空调关了的”气愤和“怎么能信网上说法”的无语。

但是现在想起来，她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一下。

觉得这种行为纯情而可爱。

思绪收回，唐施放下笔，想把宋辞搭在外面的手塞进被窝里。

手刚碰上去的那一刻，他却蓦地睁开眼。

那双眼很清醒，全无睡着后醒来该有的困倦和迷茫。

宋辞的声音也是清凌凌的：“你想做什么？”

唐施触电般地收手，磕磕绊绊解释：“你手放外面……到时候感冒加重了怎么办？”

宋辞轻笑：“刚看了我那么久，就看出这个？”

“那你干嘛装睡？”

宋辞拖长音调“哦”了声：“我不装睡，怎么能抓到你偷看？”

“……”

唐施觉得刚才泛滥的感情都喂狗了。

纯情？可爱？

个屁。

-

一天的家长会结束，晚上苏雯带回来两张表。

少年人体质好，宋辞感冒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吃完晚饭，唐施刚想和他溜出去玩，被喊回来。

苏雯将两张表交到他们手里，然后收拾碗筷去厨房。

唐施拿到的是“住宿申请表”，到时候迈入高三，走读会浪费太多在路上的时间，所以住宿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挺纠结的，往边上瞥了一眼，见宋辞丝毫没有犹豫，已经提笔开始填写了。

唐施问：“你不想和我一起上下学了？”

“嗯？”

唐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拿笔往表格标题处点了点，宋辞视线落上去，动作顿了一下。

可他拿到的表格明明是——

“文理分科表？”

唐施正凑过去看他写了什么信息，看到标题就愣了，也没再往下。

俩人拿到的表格怎么还不一样的。

“你高三要住宿？”

“你选文还是选理？”

宋辞皱了下眉，言简意赅地回了“理科”，而后继续追问：“你呢？”

唐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但是苏雯都把这张表格拿回来了，就说明还是想让她住宿的吧。

唐施一笔一画地在姓名栏填进名字，等回过神，发现宋辞正情绪难辨地看着她。

她忙说：“这个填了也不一定要交的。”

宋辞抿唇，拿起那张分科表，一言不发地起身。

到了门口，他似乎叹了口气，才无奈解释说：“我回家洗个澡。”

等门关上，只留下厨房内水声哗哗，惹人心烦意乱。

唐施用力地把名字划掉，直到变成一个一点儿也看不出字的浓密方块，才丢开笔。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她莫名觉得自己像背叛了组织的罪人。

本来就不在同一年级，每天上下学路上才能见见面，如果住宿的话，可能只有周末才能见到了。

唐施走进厨房，苏雯正拧上水龙头，见她就问：“填好没？”

她垂头，轻声说：“妈妈，我不想住宿。”

苏雯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小辞呢？”

唐施停下紧张扣指甲的动作，疑惑地“啊”了一声。

她都做好被说教一顿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苏雯能这么平静。

苏雯说：“你这小孩儿，什么事都得别人替你操心，谁知道能不能适应寄宿生活，不住宿就不住宿。”

唐施问：“那你干嘛把表拿回来？”

“万一你想呢？到时候别说不尊重你的想法——”

“妈，我出门一趟！”没听苏雯抱怨完，唐施丢下一句，急急忙忙往楼上跑。

楼梯转角处，抬眼就看见宋辞还站在家门口，颀长的侧影有些寂寥，一动不动。

骨节分明的手上还紧攥着那张表，也就是说这么久了都站在外边没进门。

声控灯亮起的一瞬，他侧了侧脸，看过来。

唐施稳了稳呼吸，一步两阶地往上跨，来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