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佛堂安静如斯，祖母看见跪于蒲团，不发一言。明兰看到祖母到来，眼里泛起泪光，这部书中她最最不想的就是惹祖母伤心。

“既然已经当家做主了，还做这副小女儿姿态给谁看？”祖母闭上眼，捻动佛珠，心中仍有怒意，嘴上不轻绕明兰。

“孙女自知惹祖母伤心，心下难安。恳求祖母让孙女每日跪于此。”明兰拖着蒲团，往老太太跟前凑了凑。

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乐安伯爵府论门第比你大姐夫家还要高上一等，你这算是高嫁了。”

“再高也高不过嫁入宫中，”明兰轻轻的说，老太太拿眼一瞪，“口气不小，只看眼前风光不知道里头的凶险。”

“我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知我，我可是那看重高门显贵的势利眼？”明兰眨着眼睛问。

“以前不知，现在看来，也说不一定。”老太太睇她一眼，语气还是怨。

明兰笑，“祖母这样说，孙女得为自己辩解两句了。”

老太太不语。

“祖母一心为孙女筹谋，觅得那家事简单、人好心善的良人好一生顺遂。可是孙女不明白，世上男儿千千万，有几个明面上看是那可堪托付终身的？当初念芙姐姐的夫君也是祖母相中的，念芙姐姐又聪慧无双，可是你看她现在，又是贴钱又是贴人，婆婆小姑整天麻烦不断，夫君还不能为她撑腰，祖母，这样的良人我要是不要。”

祖母嘴唇微动，可仍然没有言语。

明兰继续道，“可是祖母没有错，相较汴京诸多世家子弟来讲，那袁家虽江河日下，可是姐夫要强上进，大姐姐的好日子自然在后头，”其实明兰没说的是，现在袁府用得上大姐姐尚且如此对她，以后袁文纯封王拜爵还指不定得娶几房妾室呢。

“少拿那些后话来哄我，你看不上袁家，我自是知道的。多次听你为芙姐儿鸣不平，说什么好白菜被猪拱了，祖母虽不知这些话你从何处学来，听着意思也明白了几分。可是在你看来，那梁晗就是良人了？”

明兰低头看着蒲团，轻轻叹了口气，“自然算不得良人，连个人都不能算。”祖母瞪她，越说越不像话。明兰拉住祖母的袖口，明亮的眸子此刻平静如水，“祖母莫气。梁晗为人我已打听清楚，他懒于仕途，疏于学业，唯一称道的是他的后院，”明兰看一眼祖母，改口，“他的后院多么糟烂，我实在是清楚的。”祖母一听此话，来了气，“那你还是答应了？”明兰轻轻拍着祖母的后背，给她顺顺气，“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那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要么为了家族利益要么为几亩薄田甚或为了几斗米。到了年纪就得许配人家，嫁不出去惹人闲话，嫁出去了要三从四德，被休了还要受尽白眼。祖母，何为火坑，女子来到世上，本就已跳进了火坑。您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