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得卢(2 / 2)

去,只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老板在原地搔首:“这两人怎么回事?这么会挑刺……”

向前百八十步,景色更加开阔,二人身游其中,穿过卖灯的,瞥见卖酥糖的,走过贩字画的,又见吆喝文房四宝的,掠过裁衣的,又闻膳食香。江令桥给容悦贴上假胡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容悦善解人意地要给四景配个剑鞘,四景直追着要打他;江令桥潇洒地给容悦选了身十分老气的外袍,容悦也毫不客气地把七环八钗全数累在她发髻上,末了还不忘簪上朵艳得夸张的红牡丹。卖吃的、卖喝的、卖穿的、卖用的簇拥环绕,齐聚一堂,人活一辈子,所有的吃穿用度、玩乐品赏大抵都一眼看得尽,好似一条街走下来,倥偬的一生便如流水般静逝而过了。

虔州内城富人多,车马也多,容悦和江令桥在其间一内一外地走着。忽地传来一阵骚乱,引得行人与摊贩纷纷侧目,只见一马疾驰而来,横冲直撞,似乎是受了惊,引颈低吼,奋蹄长嘶,容悦下意识把江令桥拉至内道,免得受其误伤。

顺着容悦的手劲,江令桥趔趄了一下,径直跌入他怀里,容悦不自觉去揽她的腰,想稳住她的步子。这本没什么,只是在这混乱之中,女子蓦然伸手环住了他,头枕在他胸口上,身子因惊惧而微微起伏。

她靠过来的那一刻,容悦的心骤然停了半拍——

她……是在害怕么……

他见过她冰冷疏离的模样,沉默淡然的模样,骄矜沉思的模样,却很少有这样脆弱害怕的时候。一别十年,她在那样一个修罗场里,寂寥无人时,是仰首望月,还是垂眸长坐,才得以捱过数千个漫漫长夜?

女子的头抵在他的胸膛,发间有好闻的栀子花香。在车水马龙、四下嘈杂的乱场中,容悦下意识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江令桥的目光原本落在那失控的马匹上,这一刻忽而转过头来,像是对他这一举动毫无预料,仰首愣愣地看着他。她的眸子里有薄薄的湿意,亮晶晶的,如春涧幼鹿般清澈朗润。

每次她凝望过来时,总是极认真纯然,似乎没有旁的东西,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四下纷乱依旧,喧哗依旧,他们就这样隐没在尘世里,空气里却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容悦的喉结滚了滚,无声地咽了口干沫。

忽然,江令桥一把推开他,笑得眉目如画:“哈哈哈——你上当了!”

闻言,容悦这才反应过来——街市上马匹横冲直撞本就是小场面,哪里吓得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江令桥,她心里还惦记着方才客栈里的仇。

“这不算!”

“怎么不算?”江令桥走近了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梨涡清浅。

容悦不看她,把脸侧向一边,嗫嚅道:“就是不算……”

“哦,那好吧!”她抿嘴轻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却慢慢被不远处吸引,连忙拍了拍他,道,“诶?那里有家水粉铺!”

容悦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家香粉铺子,店前高悬着“凝露坊”的匾额,店中女客如织,门庭若市。

“走,”江令桥牵起他的手,“陪我去看看。”

此时的她笑靥如花,一扫平素杀手的沉郁,像个普普通通春闺里无忧的女子,一手拉着容悦,一手挽起裙袂,欣然踏过面前的石阶走入店中。

胭脂水粉向来渗透人间各处,在这兵将驻守的四方围城里,富庶云集,脂粉铺子的生意兴隆顺畅。进铺一瞧,满目琳琅,入眼是斑斓五彩,铜黛、胭脂、妆粉、花钿、口脂、石黛、铅华……凡是能够想到的,皆举目可见。

江令桥这边看看,那里瞧瞧,难得有兴致,还不忘回头向容悦招招手,喊他一同过来。

“你会描眉吗?”

她站在螺子黛前,有些殷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