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盛京郊外,慈怀寺。

后殿门窗紧闭,一阵靡靡之音从缝隙中渗了出来。

卯时一刻,乃是寺中僧人们做早课的时辰,周遭空寂无人,显得殿中暧昧而娇喘的声音格外振聋发聩。

和玉从窗棂缝隙透眼看去,房中两只野鸳鸯衣不蔽体,交颈缠卧,正打得火热。她默默朝后退了两步,让开了位置。孙氏见状迫不及待地补了上去,只瞧了一眼,顿时气得打起了摆子。

房中二人正在缠绵忘我之时,丝毫没察觉到门外动静。

“表哥,你不日就要成婚,我们是不是不能再见了?”

“谁说的!李照那个小贱婢就是个泥菩萨,哪有表妹你知情识趣~”

“那你为何舍了我娶她~”女子声音娇柔勾人,绵绵之音似要将男人的身体裹住。

张淼被搂得急喘了几口气,语含恨意:“父亲非要我娶,我能有什么办法!户部尚书年前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李照父亲在侍郎位置上待了七年,就算是个愚虫,这次也轮到他入阁!娶了她比你有用!”

女子眉头轻蹙,仿佛很是不满张淼的回答,两只藕节似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嘟囔道:“表哥这话可伤我心了!”

张淼淫邪的目光在女子胸前扫了一把,嬉笑道:“表妹放心,等我从太常寺挪了地方,就使些手段让她慢慢染病,拖个两三年等人死了,再迎你进门。到时候李家也说不出什么闲话,只怨她李照自己没福气。说不得孙氏那个蠢妇还得赞我一声情深义重,守着个痨病鬼过了两年!”

和玉闻言嘴角轻微上挑,倒是有些佩服张淼了。

常人随着年纪增长,脾气秉性总会有所变化,但这腌臜东西十年如一日狗改不了吃屎,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费了大力气与李照结交,在张淼送给李照的玉酥糕中下毒,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不过她做坏事一向严谨,既然做都做了,自然要落个圆满结局,功成身退,于是她上前悄声道:“孙夫人,都是盛京大户人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需得给彼此留些脸面。不如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留脸面?张家给她李家留脸面了吗?

一个太常寺臣的幼子,花言巧语哄骗照儿低嫁,如今还谋起照儿的命来了。若不是和玉与照儿交好,算出她命中有劫难,看出张淼送来的糕点有毒,她家照儿早就见阎王去了。

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孙氏又恨又气,疾步上前“轰”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和玉见状,假装伸手抓了团空气,叹惜的话中满是幸灾乐祸:“哎~孙夫人,你这又是何必...”

说着她伸长脖子一看,张淼那厮陡然瞧见孙氏,骇得脸上血色尽褪,一把将怀中女子推开,慌忙抓起衣衫胡往身上乱套:“孙夫...夫人怎么来了!”

孙氏颤着手指向张淼,气得鼻翼“扑哧”作响,滔天怒火烧得她心肝脾肺肾通通挪了位,往日里泼妇骂街似的牙尖嘴利也顶不上用。她憋了半晌,忽然瞪着眼珠子,朝着外头吼道:“给我把这对狗男女绑了游街!”

外头仆妇高声应诺,声势浩大地冲了进来,朝着大惊失色的二人捉去。一时之间,狭小潮湿的厢房内,尖叫声,咒骂声,求饶声,拍手叫好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宋念卿行至月门,听得见斜路尽头的吵闹声,下意识摸上腰间的雁翎刀:“何人如此喧哗?”

身旁亲卫恭敬道:“听说今日户部侍郎李大人的家眷前来拜菩萨,应是在院中歇息。”

宋念卿眉头轻蹙,提脚朝尽头走去。

小院中正闹得鸡飞狗跳,张淼被三四个健壮仆妇按在地上,滚了一身脏泥,伸着脖子大声咒骂。他身旁跪着衣衫不整的表妹,惶恐不知所措,只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角哭。

吵闹之中反是孙氏平静下来,她悄悄从袖囊中掏出个绣花钱袋塞进和玉袖中,眼眶含泪道:“若不是和姑娘卜筮出照儿姻缘有劫难,我真要害死自家姑娘了!我李家都记着姑娘的恩呢!往后姑娘有事,只管招呼我李家,莫敢不从的!”

说着孙氏视线落在和玉腰间玉牌上,感慨万千。

“太仆令掌阴阳卜筮之法,助天子决定诸疑,果真是名不虚传。可惜他老人家往日在深山修行,只在皇城大殿岁末禳祭,大傩驱瘟时才现身京城,我们这些凡人若想见一面,难如登天。如今好了,有和姑娘坐镇京城,往后李家仰仗姑娘的时候多着呢。”

“夫人不必多礼!”

和玉矜持谢过,冰冷的视线落在周身狼狈的张淼身上。

张淼被那寒气森然的双眸扫过,骇得浑身汗毛倒竖,他双目圆瞪,朝和玉嘶吼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无冤无仇?

他们可是仇深似海呢,这份因果早在十年前就种下,可是故人却忘得一干二净,倒叫她做起坏事来都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使不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