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把了脉确认无碍，她这才回到窗边，趴在小桌上休息。

她实在是太累了，两辈子都没这么操劳过，即使喝了再多的浓茶，也很快睡熟了。

她却不知，没多久，床帐之后的虞不辞睁开了眼。

狭长的双眸在黑暗中，如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泛着幽冷的光。

帐子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虞不辞坐起来，幽沉的眸淡漠地审视着自己被包扎过的伤口，耳畔回响起那句“牛乳，可以解毒”，他嘴角一扯，真是多此一举，这些东西，如何伤得了他。

但他似乎忘了，受伤之后，是他自己来了此处，那牛乳，也是他自己张嘴喝的。

休整稍许，虞不辞撩开帐子，便看到趴在那儿的梅雪遥。

一灯如豆。

微弱的烛光如缥缈的轻纱笼着她沉睡的容颜，白皙的面孔因这暗沉的光线少了莹润如月辉的光泽，却更像一幅尘封千年的古画，终于被有缘人打开。

当他抬手，粗粝的指腹抚过珍贵的画卷，画中的少女轻轻蹙眉，仿佛下一瞬，画中美人就要活过来。

虞不辞顿了顿，也不知他如何地起了怜香惜玉的意思，收回摁在水润樱唇上的手，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去。

但他到底不是温柔公子，这样大的动作，惊醒了梅雪遥。

她睁开眼睛，一双清润的眸子迷迷蒙蒙的，仿佛混沌初开时一样的迷茫，嗓音带着未醒的哑，困惑道，“虞不辞？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

这语气，分明是没清醒，只当自己做梦呢。

虞不辞语气淡淡，“不可以？”

此时半醒未醒，让她思绪有些迟钝，梅雪遥以为，这是梦境的缘故，她慢吞吞地说，“那倒不是。”

毕竟是梦。

她还梦见过很是疼爱她的父亲亲手给她喂药呢，而她好像才给虞不辞上过药，梦见他倒也不奇怪。

“就是奇怪，你都在我梦里了，怎么还戴着面具。”她有些迷糊地说。

虞不辞目光微凝，“你想摘本座的面具？”

梅雪遥轻轻摇头，“我见过你的样子。”

反正是梦里，真话可以随便说，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她忽而眼睛一眨，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活阎王虞不辞，被别人摘了面具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是她的梦呢。

她敢的。

她展颜一笑，“如果摘了你的面具，你会生气吗？”

虞不辞皱眉，一句“你觉得呢”还没出口，怀中的少女已经胆大包天的碰到他的面具。

周身顿时冷意溢散，虽然只有一瞬，刺骨的森冷也足以让梅雪遥迷迷瞪瞪的意识逐渐清醒，何况那面具色如骨白，以手触之却如冰。

朦胧睡意烟消云散，梅雪遥浑身一僵。

大抵是之前几次相处，清醒了的梅雪遥也没有很怕，就尴尬得不行。意识到手指还覆在骷髅面具上，自己离他太近，赶紧缩回手想退开些，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竟是被虞不辞抱着的。

“？？？！！！”

又被抱了。

怎么回事？

梅雪遥顿时脸颊滚烫，面如霞飞，仿佛被丢进了油锅一样奋力挣扎着下来退开，为避免彼此尴尬还红着脸挤出话，“大人醒了？”

虞不辞淡淡看她，“应该是本座问，梅二小姐醒了？”

梅二……更羞了。

既然她醒了，虞不辞在她方才小睡的地方坐下，随意地拨弄着灯芯，“小姐刚才说，见过本座？”

一时心如擂鼓，这次是真的紧张。

那会儿她以为在睡梦中才说了真话，这要怎么解释。

跟他说她是在给延康帝守灵的时候见过的，怕不是要被当成妖怪。

“是，是曾想像过大人的样貌，梦里稀里糊涂的，当成了真。”梅雪遥绞尽脑汁给了这么个解释，还说的过去吧。

“想象？”

她好好一个闺阁小姐，没事会去想活阎王长什么样？

梅雪遥都要哭了，她没想，她只是……算了，自己撒的慌，怎么也要圆回去啊。

她艰涩地说，“古有兰陵王，武勇而貌美，敌人不惧，于是每逢上战场都会给自己戴上面具。虞大人为指挥使而戴面具，怕也是同样的烦恼，我就想，大人当如兰陵王一般俊美。”

“……”虞不辞薄唇微扯，面具遮了大半张脸，也看不出是讥讽梅雪遥对皮相的执迷，还是别的什么。

他清冷的目光审视着梅雪遥，“为了证实小姐的话，还请小姐交出画像为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