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室(1 / 2)

灯火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空间在黑暗中无声崩解。

青枝不敢回头,一路狂奔至走廊尽头时,深色木门终于如期出现。

她拉住门把稳定呼吸,抬手敲了敲红星徽章调出博士留给她的地图。忽略那个箭头,根据地形扫描的结果,身后空间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以她匮乏的理论基础,只能理解为走廊两侧的门似乎具有某种耦合关联,一扇开启,另一扇消失,空间的能量通过这种往返传递维持相对稳定——而这条通道的稳定性正在随着红星智脑的变动而消失。

青枝犹豫片刻,还是掏出镜子对准木门——成功地收获了自己被激光扫射成筛子的影像效果。

赛博人在大厅内。

那些高大的银色躯壳倾巢而出,列队等待。到达一定数量时,队尾的赛博人就会关闭进入的门,在大门重新打乱重组后,再根据门牌寻找开启另一扇门——青枝猜测那扇门通往出口。

绵延的队伍似乎没有尽头,根据武器装备来看,这一部分赛博人大概就是赛博警察这些年藏匿改造的完全体。

仔细想想,他们进门时遇见赛博人袭击,可能刚好是撞上了赛博人的转移之始。那个时候,青枝没有完全摆脱幻象的影响,直接通过肉眼看到了博士被袭击的画面,从而躲避了第一次攻击。

从反光到肉眼,从镜像到幻象,谬误的存在仿佛逐渐超脱介质跨入现实。

青枝隐约觉得不安,但现下只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担忧塞到角落里——像她在护理程序所学到的一样,先解决首优问题、再解决中优,最后解决次优问题。

青枝简单地根据系统论给眼前的问题列了个次序,设定计划和预期结果。这个短暂的决策过程让她感受到了一些学以致用的踏实感。专业理论基础几乎可以套进任何框架,有条理地解决多项目并行的突发状况,在无所依傍的当下,经验与知识似乎可以把现状拖到熟悉的领域,给人一些无端的信心。

首优问题,短期来看是身后崩解的空间,长期来看是博士的生命维持。中优问题是赛博人的星船降临,以及现在的改造赛博人“越狱”。谬误对她造成的影响,暂时来看完全可以放在最后。她觉得这种窥视有点像放化疗——虽然损伤正常结构留存后遗症,但消灭癌细胞更迫在眉睫。在面对生命威胁且机体能够耐受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不假思索地使用。

现在的情况是,大厅不会同时有两扇门开启 ,每次有门开启再关闭,通道都会变换位置。如果她打开自己面前的门,赛博人开启中的大门就会关闭,重新排列组合——那么只要她卡在一个旧有赛博人全部出门,新的赛博人还没有进来的时间点,就可以进入空无一人的大厅。

青枝决定五秒钟进行一次镜像实验。

第七次的时候,青枝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结果。这一次,在三次中弹后,她成功闪进了紧挨着这条长廊的另一扇门。

三个赛博人,似乎值得一赌。前提是大厅内红星徽章的屏蔽已经解除,她能照常使用防护力场——在幻象里,她的力场的确是开启的。

青枝咬咬牙,虽然再往后实验几次可能会有更理想的结果,但,她望向身后,视野所及处的白墙已然开始崩解。

青枝把防护罩前距调整到一米,猛然推开面前的木门。

看清大厅里的景象时,青枝条件反射般一愣。

大厅内一片热闹,成排的游客排队嘻嘻哈哈地等待检票进场。游客手里拿着饮料和零食,紧挨着的小朋友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游乐项目。

这样生活化的景象出现在这里,平常到让她几乎怀疑自己刚刚做了个离奇的梦。

青枝怔愣之际,队伍中央一个小男孩手中的气球忽然脱手飞出,他笑嘻嘻地跳起来够绳子。

抓住气球的瞬间,男孩略微转头,从人潮缝隙间,刚好与青枝对视。

小男孩迷惑般歪歪头。

刹那间,整个嘈杂的大厅骤然安静,每一颗脑袋——年轻的、苍老的、少年的、婴儿的,都直愣愣地、缓缓转向了她的方向。

面前的场景无比诡异,青枝的犹豫没有超过半秒,抢在赛博人抬手攻击之前,她飞速往右一闪——正当她打算反手拉开最近一扇的木门时,青枝忽然注意到了正对面门牌的数字——237。

青枝咬牙,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决定,便径直跑向那扇门。枪林弹雨中,她边狂奔边飞速操作,穿过赛博人队伍的一刻,同时撑开了防护罩的前后距——博士的重量压得她一个趔趄。好在平常的体力锻炼没有白费,她几乎是整个人扑进了标有237门牌的木门。随即立刻翻身倒踹一脚,狠狠关上了木门。

随着空间的再次转移,背后的门扭曲消失,卡在毫厘之间挡住了蜂拥而来的赛博人。

防护罩能量不足发出警报的嗡鸣,损毁百分之九十二的提示红到刺眼。青枝惊魂未定地长叹一口气,抬手关掉防护罩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