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照英跟上，四平也跟上。

胡照英横了他一眼，说：“你非要跟着我吗？”

四平说：“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陶通跟着武金池到了武家，武家一家人以为是武金池带着女婿上门了，热烈欢迎。

一说开，才知道原委。

（4）

武金池说：“二姐，记得前些时那个算命先生吗？他说对了一半儿，福建泉州西坪镇陶大云之三子陶令，现在的洪洞知县，我看过了，那个陶令跟你极般配。”

陶通说：“二姐，我是陶令同族兄弟，三姐说的对，你跟我哥哥极般配。”

武金池说：“陶令公务繁忙，我带你去相一相。”

二姐说：“你说好必然是好的。”

陶通说：“还是见一面，谈两句，有人看着好，一开口就破功了，比如三姐。”

武金池敲着他的头，狠狠的说：“比如你。”

二姐说：“算命先生不是说，咱们姐妹同嫁吗？”

武金池说：“我这么独，怎肯跟你同嫁？而且，我也不喜欢他那样儿的，清汤寡水的日子我可过不了。”

陶通说：“是啊，过日子不能光看模样儿喜欢，重要的是志趣相投。我哥哥当了官，就志在为国为民，于财利享乐都不在意。三姐又爱钱，又爱唱戏，我哥哥也受不起。”

武金池说：“看看，我不想绑着他，也不能让他绑着我，我要嫁大马头，咱们姐妹同日成亲，如何？爹呀。”

武定平说：“你们自己订吧。”

两月之后，礼备成熟，两桩喜事，两台花轿，出了武家，姐妹各奔前程。

胡照英也不能说什么，化作个马夫，与大马头打了个照面，看了一眼他的灵魂模样，似曾相识：一只牡鹿守着个玉米棒子火焰芯儿，流水之声。

左半边儿仅能看到一点儿，一定是真爱武金池。

当然不知道他在真津是谁，也记不住，记住也没用。

（5）

马头寨大宴宾客，礼成之后开戏，连唱三天，武金池的主角儿。

大马头长的并不马头，与武金池年貌相当。

坐在戏台下，看着台上的武金池，从里往外都乐开了花。

他是真正给武金池的生命捧场的人。

武金池不选择陶令，没有什么可惜。

她嫁给陶令，是陶令说了算；她嫁给大马头，是她说了算。

大马头又有钱，又不在意名声，又不讲礼法，由着她折腾。

大马头简直是她的海洋和天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胡照英还能说什么呢？接下来的几年，只是证明胡照英没有看错。

陶令和二姐，大马头和武金池各自恩爱，有了后代。

四平给陶通张罗了一门婚事，也是美满，也有了儿女。

陶令任期已满，与陶通带上两家人回了福建老家，开茶园。

这一年，山西大旱，马头寨开了粥棚，武金池虽然不舍得钱，也难禁大马头豁亮人，家财散尽。

武金池大哭一场，夫妻两个，跑马帮，走西口，再从头。

好容易又积下家财，这一年，汾河发大水。

胡照英跟着救人，本以为武金池夫妻在安全地带，谁知道大马头为救人，自己却没于洪水，胡照英救也来不及。

幸好武金池和两个孩子没事，洪水退去，胡照英把大马头的尸体找到，停在院中。

两个孩子扑在大马头身上嚎啕痛哭，武金池站在一边，泪流不止。

胡照英说：“对不起。”

（6）

武金池说：“先生，不是你的错。在这洪水之中，先生保得我和孩子们安全已然感激不尽。”

胡照英说：“你娘家人都被救下了，你是不是回娘家去生活，和你兄弟也好有个照应。”

武金池说：“不了，我自己能行。”

胡照英说：“我知道你能行，我也能行，你尽可差遣。”

武金池说：“怎可差遣？先生神人，我若凡事借助先生，恐财富不凿实也不长久。我们得过我们人的生活，先生有先生的道儿，我们有我们的道儿。”

胡照英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明白。”咽了一下口水，说：“那我就此别过了。”

武金池说：“先生慢走，早成正果。”

胡照英便化作一道烟，升到半空里，扎到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