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中的水(1 / 3)

从记事起,路明非和路明悠就是在彼此身边的。

爸爸妈妈常常说:明非是哥哥,明悠是妹妹,是世界上彼此最重要最亲密的人。

——什么是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呢?

——就是始终陪伴你的、信任你的、最爱你的、无法替代位置的人。

路明非对妹妹的定义是什么样的?是比自己晚出生的,苍白的,虚弱的,安静的,是需要自己好好爱护的。

路明悠对哥哥的定义是什么样的?是比自己早出生的,奇怪的,好动的,话多的,是需要自己去……爱的?

书是长方形的、写满字的一张张纸,是记录知识的东西;水是透明的、会变冷变热的,可以喝也可以用来清洗的东西;风是看不见的、但是会吹在脸上、凉凉的,用塑料袋和瓶子可以抓住形状的东西……可是,爱是什么样子的?可以触摸到吗?没有实体,无法被简单定义,是不理解的、想不明白的东西。

彩色积木散落在地板上,玩具车在这些障碍物中穿行,路明非手里握着遥控车的手柄,身体左摇右晃的仿佛全身都在使劲,但又时不时转头去看看一旁异常安静的人。

路明悠的目光仅仅只是随着玩具车移动,她屈膝坐在地毯上,怀里环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毛绒熊,不说话也没有对玩具表现出任何兴趣。白毛熊都是路明非抱出来给她的。

乔薇尼正在厨房做午饭,举着铲子指挥路麟城打下手,切好的肉和蔬菜放入油锅中,翻炒一会儿后,又淋入半盆水,瞬间腾起一阵白烟。

这会乔薇尼用不着帮工了,路麟城就后退几步靠在了门框上,转头去看坐在客厅里的两个孩子,明非和这个年纪的大部分男孩子一样,对玩具车有着莫大的热情,但明悠看起来对什么玩具都不感兴趣。

她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和明非也不太相似,总是苍白又安静的,如同幼体时一样。高大的培养液罐里药剂液体显得其中的那一小团人形越发的苍白渺小;第一次睁开眼睛时,那双金色的瞳孔就像一面镜子,除了能倒映出人影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样纯粹凛冽的黄金瞳,足以彰显血统的强大,如同古龙睁眼俯视人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心悸颤抖。他们培育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类?混血种?还是人造的龙王?亦或只是承载了强大龙血的空壳?

察觉到投注过来的视线,路明悠缓缓看向注视着自己的路麟城,微微歪头,眼中疑问的情绪和语气一样因缺乏情感而浅淡平直,“爸爸?”

路明非遥控的车完美避开了所有障碍物,他听到声音也转过身来,得意洋洋地对路麟城晃了晃遥控手柄,微垂的眉眼也都扬了起来,“爸爸!”

接连的两声呼喊,莫名让路麟城想起后续被注射药剂强制陷入沉眠的孩子……是的,“孩子”,在沉睡的状态中,那才像是一个“孩子”。

路麟城笑了,回归到自己此时的身份中,“明非、明悠,把玩具收拾起来,马上洗手吃饭了。”

“是!”路明非像是接到了将军命令的兵士般敬礼。

遥控手柄被忘在了脑后,失去主人控制的玩具车冲进积木堆里,最后撞在了路明悠的小腿上,顿时起了一片红印。

“明悠!”路明非吓了一跳,扔下手柄三两步爬到她身边,拿开了玩具车,手指轻轻压在那片红印上,“对不起,是不是很疼?”路明非皱着小脸,满是自责。

妹妹总是比别人苍白一点,在阳光下脸颊的边缘甚至像是透明的,像是他吹过的肥皂泡泡,好像轻轻一碰,整个人就会碎掉了。爸爸妈妈说这是因为妹妹的身体病弱,自出生起就经常住在医院里很少能外出走动。

路明非对妹妹有一种出自天性的亲近与喜爱,加上如此原因的怜惜,年幼的他甚至比爸爸妈妈更关注明悠这个妹妹——就算是一点点的伤痕和疼痛,都担心会令妹妹像被石块砸破的玻璃般碎裂。

“我不疼。”路明悠安静地看着路明非,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眼前这个应当称呼为“哥哥”的人总是有着比她多出很多的情绪,常常会因为她而开心、又因为她而难过,最后都是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路明悠抬起手,手指轻轻按在路明非泛红的眼角,力道近轻得近乎于无。指腹下是柔嫩而干燥的皮肤,还好,这次没有眼泪。路明悠缓缓地温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疼。”

“嗯……以后不会再撞到你了。”路明非起身,学着乔薇尼以前的动作,摸了摸路明悠的头。

厨房里的两个人在路明非叫了“明悠”名字时就已经看了过去,目睹了全过程的乔薇尼和路麟城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缄口不言,回过身若无其事地继续炒菜。

乔薇尼和路麟城都很清楚,“路明悠”其实是基于某种目的而诞生的近乎非人的存在,当初的实验项目组甚至根本就没有设想过那样的她将会拥有正常人类感情的可能性。

可现在,她正在从路明非的身上汲取情感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