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3)

次日清晨,宋嘉欢仅着雪白寝衣坐在铜花镜前。

她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柔滑的青丝掠过纤细的指尖,只见镜中的女子不满地鼓了鼓嘴。

不过是熬了半宿写证词,做了个梦而已,醒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镜子里的女子眼眶红肿、唇瓣带伤、面色苍白、眼睑泛青,哪里还有昭阳郡主平日半分的意气风发。

玉珠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熨烫好的合欢红百蝶金丝裙,拧干沾了冰水的帕子,轻轻放在她眼上,心疼道:“郡主可是又入梦魇了?”

宋嘉欢低低“嗯”了一声,原以为有几年没梦到那天的场景是因为自己释怀了,没想到见完湘云,母妃吐血的画面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梦里。

都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可是小孩子偏偏又记得清吃糖和挨打的时候。

她抬手扯了扯嘴角,看向四喜道:“去告诉外祖母说我晨起吃撑了,下午再过去请安。”

她不擅长说谎,这幅鬼样子,若被外祖母看见了定是要问个仔细的,且自己还没想好如何跟她说明日想回王府。

申正,外面的暑气散了些,玉珠正将窗前水缸的荷花换上了池塘新采的,见桌上放着没拧好的小巧白玉罐,扫了眼四喜。

四喜会意,走近拧开罐盖,轻轻一沾,清凉透肤的触感自指尖传到手心。

不由感叹谢大人果真不负“绣莹公子”之名,从未待郡主像他人那般有偏见,每次送来的东西也都是精细且合适的。

不过半日,郡主唇上的咬痕已经好了大半,如今再轻轻一涂,明日许是就看不见疤痕了。

......

寿安堂外的拐角,宋嘉欢正漫不经心地扇着团扇,下午暑气消退,她却还是没得心燥的很。

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刚好看见萧少乾往这边走来。

见她一副焉巴的样子,萧少乾不由笑出了声,“我记得你院子里的冰也不少,怎的还是一副苦夏的模样?”

宋嘉欢扯了扯嘴角,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转眼看向院里的鱼缸,“你看那荷花还一直在水里呢,不也焉了吧唧的。”

也是,这丫头惯会犟嘴,在他面前看着斯文,实际鬼机灵多了去了。

萧少乾将手里的书递给她,低声道:“这是谢筠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完又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何时和他关系如此融洽了?他竟寻来了前朝软鞭式法的孤本《潇湘孤月》,托我转交给你,这可是二叔找了几年的好东西。”

宋嘉欢默然瞥了一眼那用墨线捆绑好的书册,封面被陈年的墨水晕染透,呈现一股干瘪感,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它的古朴。

确实是好物,可是她何时问谢筠要过?

她欠的人情都还没来得及还呢,且她想要的东西自己就能得到,又何须委托他人。

只是谢筠并非是那种无事献殷勤,把心思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之人。

许是他有什么不便于走明路,要暗暗传递给她的东西。

难道是湘云越狱了?

可都察院是什么地方,谢筠身边的随从各个武艺高强,她跑不了。

思绪流转不过片刻,宋嘉欢用指尖摸了摸眉尾,令四喜接过书册,樱红的唇瓣微微弯起,“我于谢筠有救命之恩,想来他这是还我人情罢了。”

左右扬州一事不久前表兄已经知晓了,她也无需隐藏扭捏,这个借口自己找得倒是妙极了。

萧少乾闻言倒没有多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光颇有种“吾家少女初长成”之感。

欢欢容貌过人,内心良善,奈何性情太过骄躁,不为世俗所接受。

以往祖母还总提点他们几房,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在野从商,无论何时绝不可置她于不顾。

如今看来,璞玉自有良人打磨,明珠怎会蒙尘。

倘若谢筠真的可以理解、尊重、包容、照顾好她,倒也算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烟火气,实乃佳话。

宋嘉欢见他今日仅着一袭素衣,微蹙着眉问道:“兄长这是去参加何人的丧事了?”

萧少乾敛眉,神情似有些哀伤,叹了口气道:“昨晚前任工部侍郎孙大人病逝,今晨才告知圣上,我下朝便赶了过去祭奠。”

孙大人?那个曾经讨伐过她的老古董?

宋嘉欢有些印象,只听闻他前段时间受累咳血,不曾想竟这么严重,心下也是唏嘘。

“孙大人一生清廉,临终前还在问庙坛修建得如何,忧心中原的水渠进度,当真是克己奉公。”

闻言,宋嘉欢脚步顿了顿,心中再无半分轻视之意,不由感叹人有多面,虽说他古板了些,但也不算是什么坏人。

寿安堂正室外,两人方一迈入便听见里面一片笑语,还夹杂着不熟悉的音色,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诧异,英国公府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