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于役(1 / 2)

一只洁白的水鸟双翅轻点掠过水面惊起一片水波,向西的使臣车队碾过飞扬尘土的官道,留下深深的车辙。

一路向西,过了河西平原,就是函谷关。

进入函谷关,就到了秦国地界。

魏纾本该和父亲魏修坐在一驾马车里的,可是小眉被前几日的事情吓住了,说什么都不肯远离了魏纾,她因而求了父亲,允许她与小眉独坐一驾马车。

车辆行进颠簸,魏纾久坐无聊,小眉悄悄掀开窗帘,但见车马前行之路烟尘滚滚,边境人烟稀少,外面景色也都是灰扑扑的,“小姐,快要出魏国了。”

他们自小在魏国生长,从未出过魏国,看着故土在身后渐渐远离,向往着外界的魏纾,心里却忽然有种空落落无所适从。

此番魏修作为魏使出访秦国,本该轻装简行才是,魏纾知道事关国事,只是如同往常一般习惯性向父亲撒娇讨好,却不知怎么,这一次父亲没有反对,很快就答应了带魏纾一同前往的请求。

沿途的景色一成不变,颠簸的马车让人头昏脑花,就连所吃所用都大大比不上家中的高床软枕。

最初的兴奋渐渐淡去,旅途的风尘劳苦,究竟还是让这个年轻的少女开始渐渐厌倦起此番出行。

魏纾道:“要出魏国了……也不知父亲这一次西行之路,可否万事无忧……”

魏修坏了魏王见不得光的好事,托关系找人费了不少力气摆平。

儿女年纪见长,长子魏级将要入仕,他少时聪明伶俐,能言善辩,被人称魏国千里驹。魏修把他送去齐国,让他师从名家,料想凭着魏级的才能,日后不论是去哪个国家,都有出将入相的可能。

唯有女儿魏纾,乃是亡妻艰难留下,更是魏修掌中珍宝心头所爱。

纵然女儿有再大的淘气,魏修从不曾责骂她半句。

且不说十岁的时候和哥哥玩闹无意烧了他的郡守府,搅得魏大人字面意义上的火烧眉毛,十六岁坏了魏王好事,让秦君暗度陈仓逃出生天,连累老父险些下狱……

魏修一腔慈父之心,对小女从无责怪,万般溺爱也是不够的……

可女儿家不好一辈子留在父亲身边。

从前魏修平淡度日,偶尔盼着自己能往上再升升,为纾儿寻一户好人家,保她后世富贵无忧自然就好。

偏偏前些日子魏修听了惠施的卦象,得了惠施许诺,反倒是更操劳了些,为谋儿女将来,他只得强打起精神。

他的女儿是要嫁给王族的。

一想到惠施的话,魏修的心就火热起来,十几年啊,昔日意气风发的魏国大夫被魏王下放至魏宋边邑做一个区区郡守。

宋国乃商汤之后,商贾云集,富而不强。魏修把襄陵经营得再富,没有兵,就是一块谁都能啃一口的肥肉。

郡守是个好位置,仅仅郡守,要做王族亲眷,却还不够。

魏修听进惠施所言,记在心里,就把那天府中言行消息一一封闭了起来,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有些事情,要慢慢来做。

魏修慢条斯理地捋着一把好长须,把惠施的谶语默念着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味,然后思索他知道的,和他将要做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下去,靠近两国边境的地带没有太平的时候,魏国使者的车马要去投官方驿站,只有行至驿站才是安全。

车停了,车帘掀开了,魏修已经下了马车,站在驿站前等魏纾下车。

小眉低眉顺眼,在家主面前她是很老实的,率先跳下车,递上手,伸手扶魏纾下车厢,低声说:“来,小姐小心。”

魏纾向父亲的方向点一点头,提裙了下车,目之所及,但见周遭草木荒芜昏黄黯淡,不闻鸟鸣虫语,更不见一点绿意。

此地的驿站名唤“临阳驿”,木制的牌匾上几个字颜色已淡,稍显破败,魏纾再去看只见大门紧闭,半掩在灰暗暮色之后。

魏修站在女儿身旁,告诉她这是因为魏秦两国才打了仗的缘故。

魏国使人去叩门,好半晌才有个瘸腿的黑瘦脸老年驿者出来开门,问他话半天答不上来,只是张着中指残缺一段的手,慢慢吞吞指指耳朵,嘶哑嗓音说自己耳背。

“父亲。”魏纾若有所思轻声道,“这就是临阳驿……”

渭阳之地,山南水北为阳,看来此地将近渭水了。

魏纾听那年老驿者口音是魏语,间或夹杂一些古怪的土语和其他音节,想必就是秦音。驿者和使人答话,一一言说此地情况。

魏修道:“纾儿,我们就在这里暂且歇息一晚吧。”

魏纾点头称是,忽而瞥见土地暗沉湿色,嗅到空气间一股说不出的泥泞腥气,她拿足尖轻轻去碾,心中暗道古怪。向魏修一望,正要发问,魏修按住女儿困惑,平静说道:“别怕,一切有父亲在。”

这里想必是死过人,魏纾心头倏忽一跳,她没见过死人,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