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日的最后，以姜囡成功将熊孩子气跑为结束。

没办法，教育熊孩子，吃饭都要更香了。

等陆彧怒气冲冲回到墨韵堂，头顶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院子里点起竹灯，光晕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十几个下人进进出出，再看中间的地面上，放置着许多木箱子和精致瓷器，众人正小心翼翼挪入库房。

陆彧跌着脸，想都没想，径直上前踢倒了离自己最近的花瓶。

半人高的珐琅雕花大花瓶，其上云纹似流动般栩栩如真，即便放在外面也是罕见货物，结果就这样啷当一声，碎成了瓷片。

听到动静，孙嬷嬷匆忙从库房里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地上的碎花瓶。

和旁人不同，这些年她帮忙打理墨韵堂的库房，见识多了，眼力也长了不少。打眼一瞧就知道碎的这个最少能卖三百两，一时间，心疼得几乎低血。

不过面上，还得把陆彧放在首位，见少年撅着油瓶嘴，孙嬷嬷眼神闪了闪，担忧地迎上去：“唉哟，少爷怎么了，被那边给欺负了？”

闻言，陆彧脸色愈发不佳。

孙嬷嬷便知自己猜对了，于是她直接啐了一口：“好啊，这是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了，真以为顾家是她当家做主，肚子里没种，就跟那萝卜没根，看着红，秧子迟早得蔫耷！”

说到后面，越发粗鄙，仿若村头那惯爱嚼舌的市井农妇。

墨韵堂的下人却早已习惯。

孙嬷嬷是少爷的奶嬷嬷，自小喂养少爷，之后又被少爷留在墨韵堂当差，情分和他们后来的不同。

只要不是犯了大错误，少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遇到事情，少爷还会主动询问孙嬷嬷，俨然将其当做了信赖的长辈。

孙嬷嬷自己也摸透了这一点。

在墨韵堂，她向来以二把手自居，里里外外管控着院子，知道陆彧因为姜氏下进府，心情郁闷，这些日子，都是顺着少年说些明璃堂的坏话。

此刻也是如此，她压低声音，苍老的脸皮透露着精明：“少爷放心，您是将军的嫡子，即便以后将军有了其他孩子，您也占着长，只有那边求咱们的份。”

“若实在不解气，不如就让老奴去教训一下那边，旁的不说，老奴在大厨房也有认识的同乡，听说这几日，明璃堂的丫鬟总是往后厨去点菜……”

孙嬷嬷说得得意，没有注意到，少年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因为就在几刻钟前，他恰好被那个本应该求他的人戏耍了一顿。

皱皱眉，不耐烦打断孙嬷嬷：“哼，一届女流之辈罢了，孔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爷才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可不么，女人眼皮子浅，除了生孩子没有本事，少爷以后可是做大将军的人，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在孙嬷嬷的奉承下，陆彧心情总算好了些，这一好，腹部的饥饿感就涌了上来，他抿了抿唇：“我饿了，有什么吃的？”

“少爷想吃什么，老奴让厨房去做。”

陆彧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关键之处。

即便是明璃堂，吃食也要走大厨房，姜囡那儿有的东西，大厨房肯定也有：“去让厨房做一份烧烤给小爷送来，多点猪肉，上面的粉要多点。”

孙嬷嬷不知道明璃堂发生的事情，只当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猪肉，又是烧又是烤：“好好好，少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吩咐。”

事实上，大厨房还真能复刻出烧烤，毕竟姜囡也没有垄断技术，不到半个时辰，陆彧面前便出现了一盘新鲜出炉的烤五花肉。

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因为没有准备，被辣味呛得直咳嗽，直把旁边伺候的孙嬷嬷吓了一跳，伸着手让他吐出来。

陆彧却没有听她的话吐掉。

因为在咳嗽止住之后，随即而来的是五花肉和麻椒霸道的香味！几乎瞬间冲破每一处味蕾，陆彧眼睛里迸发出光亮，这个叫烧烤的食物果然美味！

哈哈哈哈，多亏自己聪明！少年朝着院落的某个方向隐秘地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意洋洋，哼，不就是烧烤么，小爷也有！

还有很多呢！

孙嬷嬷见他难得有胃口，终于不再说什么，换做开始不停地给陆彧夹菜，之后，还溺爱地又让厨房那边又送来了几盘。

糊里糊涂，陆彧就吃了比平日里多两倍的晚食，到最后食物甚至顶到了嗓子眼。

不适地揉了揉肚子，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陆彧困得打哈欠，闭着眼睛任由下人伺候着脱掉外裳，前一秒刚躺到榻上，下一秒便打起了小呼噜。

夜越发黑沉。

三更天，万籁俱静。

更夫敲着梆子从顾府门前经过，口上念着日复一日的打油诗，与此同时，墨韵堂主室，睡梦中的陆彧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他猛地侧过身子，张嘴哇呜吐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