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2 / 3)

月明 冠辞 1889 字 2023-05-26

,鬓角成霜。

“送你条狗吧。”他说。

唐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衍那两片锋利薄唇酝酿一番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她面色淡漠,等他缓述原因:“独居不安全,我狗坊里的狗最近有下崽子的,送你一条看门使唤。”

今夜的靖王两肩落雪,乌发长白,像一脉孤寒冷傲的山脊,他被长风雕塑骨骼,常年亲近泥水的性子不染骄矜。

她可以不受礼节约束,平视他。

“要不要?”秦衍臭着脸催她回答。

“要。”唐颂说:“我要凶的。”

“行,好说。”秦衍用手背擦去唇鼻上的落雪,抬颌指指她身后:“不早了,回吧,明日还要赶早朝。”

两人并肩往回走,唐颂道:“还有一些人和事,想向殿下问明。”

秦衍随意踢开靴头的雪,看着它们在她曳撒下摆边缘飞溅,“你说。”

“恭王是个怎样的人?”她问。

“从小到大没怎么相处过,我不是特别了解,”秦衍道:“秦哲的母亲孟氏是早年南诏国进献的侍女,诞下恭王后晋封三品赞德,孟赞德在长安举目无亲,在宫内寄人篱下,唯皇后马首是瞻,他们母子属于东宫派别。恭王的出身注定他难以成为储君,自幼不得圣上青眼,又没有外家倚靠,与其他皇子相比,境遇可想而知。读书时恭王就爱往烟花柳巷里钻,圣上训诫多次,他屡教不改。人啊,在一个地方立不住脚,换个地方也许就是他的容身之所。”

“那么殿下的容身之所在何处?”她问。同样是母氏出身低微,备受冷落,她听出了他话中同病相怜的况味。

秦衍停驻下来视着她,眸色阴冷释放出刀光,那是不容侵犯的恫吓。“我跟恭王比,还差的远,”他沉默后道:“靖王生母生前是个五品承旨,因为巫蛊案株三族,死后被贬为庶人,身葬乱坟岗,不得立碑。你没听人说么?靖王是条丧家犬,拴在马厩里牧马安安合适。唐司佐,你想了解我,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揭了他的伤疤,唐颂自知无礼,报拳欠身道:“是卑职唐突冒犯,对不起,请殿下恕罪。”

“所以你看,”秦衍冷笑一声,“不管他们背后怎么议论,如何贬低,因为一个亲王头衔,逢面还得装模作样冲我低头,荒谬么?唐司佐,你的容身之所又在何处?河陇?还是长安?”

“尚且未知,”唐颂随着他免礼的手势松下拳头,抬眸道:“天阔无边,总有一日能找到栖身之所。”

秦衍望进她深静的眸底:“孤勇之人,天涯何处均可安身立命。”言罢,他抬步带她继续往前走:“还有谁?”

唐颂迈步跟上他道:“四门馆博士燕序齐。”

“燕序齐是顺永十一年间进士科圣上钦点的状元,”秦衍略做回忆道:“入仕后做了四门馆助教,去年擢升博士,他是中书舍人杜郁茂的同年,昌睦的授业师傅。”

“公主殿下的授业博士?”唐颂问。

秦衍颔首确认,“昌睦开蒙后一直在崇文馆读书,四十一年间她读过燕序齐的应试文章,评价说文词秀逸,风裁独到,因为敬佩燕序齐的才学,她结业前转入四门馆拜在他的门下读了一年书。昌睦认可的人,德才应该都不差。”

两人穿过凌波桥,唐颂道:“听闻公主的母亲希贵妃是洛城王的妹妹。”

“这就牵扯到上辈人的渊源了,”秦衍叙说道:“希贵妃名为独孤昱,四十年前封地伊阙,号伊阙县主,彼时圣上刚刚御极不久,一心想取洛城伊阙的铸钱监和矿产,所以传独孤昱入宫为妃,同时赐婚洛城王孤独谋,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母秦思赋下嫁洛城,驻地伊阙,封伊阙公主。简单来说,就是夺了人家的地盘。”

唐颂道:“然而现在伊阙的权还在洛城王手中,可见伊阙公主出降洛城的谋划没有奏效。”

秦衍口吻嘲讽:“圣上原本是想利用姑母抢夺伊阙的权,不料洛城王夫妇婚后感情甚笃,即使公主诞下一子后元气大伤再难生产,独孤谋也不曾为了子嗣纳过任何侧室。之后圣上仍没有放弃打算,这也就是独孤上野被召入长安形同质子的原因。”

“与姑母相比,县主的命运悲惨许多,”他看穿风雪,视着远方:“因为圣上传她入宫的目的不单纯,存在利益瓜葛,县主一生都无法与圣上取得和解,希贵妃盛宠优渥的那段时间,也是圣上嘴脸最卑微的一段年月,独孤昱对圣上嗤之以鼻,圣上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却是她。生产昌睦时县主血崩,并未危及性命,当即就被御医止住了,两日后县主却在梦中溘逝,时年二十四。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县主可以醒过来的,她只是不愿醒罢了。希贵妃过世后,圣上再未宠幸过任何女人,所以昌睦是宫里最后一个孩子。”

“前尘往事,令人唏嘘。”唐颂叹道。

秦衍冷哂:“追来逐去,谁都逃不过受制于人的枷锁。”

行至巷口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唐颂沉吟:“花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