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1 / 2)

拾掇碎月 倦于 1691 字 12个月前

李微之刚刚歇下,梦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秦戎征叫了起来。

她无条件地信任秦戎征,正如她无条件地信任她的兄长。当秦戎征告诉她起火了的时候,尽管她连一丝火星都没看见,但还是毫无异议地跟着秦戎征离开了大慈悲寺。

秦戎征带她走的是后门,不,连后门都算不上,他们根本就是翻墙翻出去的。

幸而李微之小时候很是下功夫练过剑舞,长大之后也没撂下,底子还算好,不然指不定还得秦戎征给她扛过去。

虽然这对秦戎征来说不算什么,但扛麻袋这个姿势,晕着的时候还好,清醒的时候若是来这么一遭,那就实在不能算是什么美妙的体验了。

李微之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练剑舞的时候其实是很不情愿的,是父亲逼着打着骂着要求她练的。因为先皇好剑舞。

她还记得那时候,父亲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自己还只是郡主。

父亲为了让皇爷爷开心,特意把自己送到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公孙大娘门下学习剑舞。公孙大娘那时候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对弟子却依然严厉有加,那时候她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她一直讨厌这段经历,讨厌剑舞。

在皇爷爷逝世,父亲登基,她再也没有必要用剑舞讨好任何人了之后,她再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跳过剑舞,除了有年在父亲的寿宴上。

但出于对公孙大娘的怀念,她每天依然会出晨功。

现在想想,其实公孙大娘除了严厉之外,对她还是极好的。每逢初一十五,公孙大娘都会带着当时还小小的她逛集市,给她买冰糖葫芦和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在王府里见不到的小玩意。

若是自己偷懒撒泼打滚不愿意练功,在罚过自己之后,公孙大娘还会摸摸一抽一泣的自己的小脑袋,跟她说一些当时她还听不懂的话。

所以自己大概也不是讨厌剑舞,她讨厌的,大概是父亲送自己去学剑舞的那份盘算和谄媚吧。

公孙大娘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并不喜欢父亲,但是却依然收下了自己。

这些陈年旧事在李微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懂得,那时候公孙大娘说过的话了。

人活于世,须得自立。

在离开大慈悲寺的时候,李微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火光这会儿已经熊熊地自那座木质浮图所在之地冲天而起,以往安宁祥和的佛寺中沸腾着一片哭叫之声,她忽然觉得很荒谬。

世人拜佛念经,以求脱离苦海。

可当这世上的大变化、大灾难降临之时,不论是泥塑的佛还是金塑的佛,都只会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微笑,和太平时安乐时的微笑,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佛祖有灵,为何见此世间仍不落泪?

如果佛祖无灵,那些虔诚的祈祷和念诵,又都算什么?

如果说求的是来生,连今生都过不好的人,来生又能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渡的是他人,连自己都渡不好的僧,又何以渡众生?

横竖这佛庙也是无用,所以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烧掉那些无妄的祈求。

因为无用。

李微之只看了一眼这火光便转头离去,从此不再回头。

她知道今夜这大慈悲寺的一切恐怕都要难逃此劫,化为焦土。包括茶室前那棵曾经枝繁叶茂、苍翠如盖的大树。

佛不渡人间,若想过河,只能自渡。

在佛寺大火冲天而起的时候,城外已经与魏国铁骑僵持了七天七夜,血流成河的大周兵士们,遭遇了突袭。

他们惊诧地发现,今夜的胡人似乎格外的凶猛。如果说之前他们拼尽全力还能与胡人有一战之力、勉强持平的话,今夜的他们,无论再怎么拼尽全力,却依然不能阻止自己与战友像是稻草一般被胡人镰刀收割的命运。原来这就是在日日霜寒之中磨练出的草原铁骑。他们的凶悍,远不是自己这些已经习惯了安乐太平之人所能应对的。

血液自大动脉喷涌而出,他知道自己在一瞬之间就会死亡。在死亡之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长安。这十里繁华,轻歌曼舞的长安。

也不知道妻儿老母会不会为自己哭泣。不过也许,很快他们一家就能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不甘心啊。他才十九。

大周兵败如破竹,很快,城门就在北魏将士的撞击下轰然大开。

特意从深山老林中、绿荫浓密不见天日之处运出的坚硬榆木所制成的城门,竟然还不敌北魏士兵在城外现伐的、不过合腰之粗的槐树。

可见无论什么都是,气数尽了便是尽了,鬼神无救。

急促的鸣鼓之声自城门处响起,长安的百姓还没有来得及理清发生了什么,击鼓之人的鲜血便溅满了那面牛皮制的大鼓。

击鼓之人的头颅撞击到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