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1 / 2)

燕归待君来 惊笛 1605 字 12个月前

“这话怎么说?”

燕清安转转眼珠子,想起今夜跟在她身后的那抹黑影,深吸一口气,叹道:“先生眼中的寺,应当隐于山中,在此清净之地,僧人们闻钟而起,闻鼓而眠,闻板上殿,闻梆过堂,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一直过着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的生活。然而自陛下登基,百岁寺承蒙皇室庇佑,香火不断,慕名而来的平民与显贵愈发多,此般于百岁寺而言虽是好事,可也打破了祁山的宁静,为此沾染世俗之气,这恐怕不是楚先生想看见的吧。”

还有另一层内情,燕清安没有说出口。

继她随太阴见过陈泽以后,便遭遇了今夜的祸事,想必百岁寺现在鱼龙混杂,早不知内里藏着谁的线人,监视着曾经的大酷吏的一举一动,更甚者胆敢打公主身侧人的主意,现在的百岁寺,早已不如最初时干净。

萧应祁赞许:“任何东西,沾染上皇权,便不再清白,这也是先生为何不愿再踏足百岁寺的原因。”语毕,他转而又道,“你字字珠玑,所言句句都是先生心中所想,为何会觉得受之有愧?”

燕清安发怔半刻:“这话我与宗练也说过,我只觉得这样的珍品不应当被我占为己有,先生心怀天下,他的画作理应被更多人看到,他的秉性与风骨也理应被更多人感佩。”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画中真意,不是吗?”萧应祁指尖微曲,翻过一页书页,语气平淡似水,“你对此画一见钟情,领悟了先生作画时的心境,这便足够了。有时候,受万人瞻仰,不如受一人珍视。你与此画有缘,与楚先生有缘,也与祁山有缘,你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它。”

燕清安听出了萧应祁话语间压抑的浅浅笑意,翻身平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房梁,顿生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闷,她叹了一口气,说:“殿下,你知道吗?在今天以前,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见多识广,不仅读过万卷书,更是行过万里路。可今日听了殿下的一番话后,又觉得自己从前想得实在单纯,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应祁闻言,笑问:“那现在呢?现在不羡慕了么?”

“不,现在还是羡慕,甚至这种情感更甚从前。”燕清安坦言,“正是因为你见识过这天下,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在过去十余年的时间内,你从善人恶人身上学会了如何做人,知道何谓孰是孰非,轻重缓急,你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遵从自己的心。”

“而我,我自幼在宫中长大,倒是学会读书写字,听雨观云,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我身上一直缺少的是人气。”

“我啊,长这么大,身边的人并不多,看不大清楚人心,充其量,我只知道允贞胧卿待我好,是好人,傅家兄妹刻薄我,是坏人,可这就真正的善与恶吗?我分不清这世上的善与恶,就像我偶尔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还是错。”

“我读的是死书,这辈子也没有接触多少鲜活的人,所以我羡慕殿下,想成为像殿下这样的人,踏遍山河万里,观遍人世百态,做一个有人情味,有人气的人。”她捂着被子,语重心长,把心底的奢望尽数告之他。

“浔城的繁华夜景,梁关的戈壁沙漠,苏桑的碧波荡漾……”燕清安轻声嘟囔着,语气里总算捎了点困意,“我也想去看看。”

这些,都是萧应祁在长宁宫道给太后听的,彼时,她于殿中为太后誊抄经文,没想到这些话被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心里去了。

萧应祁心头一颤,不自觉地垂首扶额,他盯着眼前的灯烛发愣,胸口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膨胀,一点一点占据了他整颗心。

他稳住气息,声音轻柔,唯恐将榻上昏昏欲睡的少女再度惊醒:“会有机会的。”

他吹灭案上灯台里的烛火,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睡吧。”

想是折腾了一夜,加上说了许多话,燕清安的脑袋终于开始发沉。当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她迷迷糊糊地想要闭上眼睛,可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安心入睡了。

当她不知第几次在几欲入眠的边缘惊醒,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了一点——秋夜更深露重,萧应祁身上衣物也并不厚实。

可萧应祁那边已经没有了声响,想来是支着头在书案上小憩时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往身边胡乱着急地摸了一把,恰好捞到一块毛毯。

她凭借不甚清醒的意识抱着毛毯,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前,小心翼翼地将毯子披在萧应祁的身上,再仔细地整理好边边角角,这才放心地又蹑手蹑脚地爬回榻上缩进被子,安然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起身时发觉身上被子颇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夜她盖在萧应祁身上的毛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被褥上。

她下意识朝屏风那边望去,可屏风前的人早已不见。

燕清安掀被下榻,直朝房门走去,正当她的手指即将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