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宅小院子里，伊伦娜——昭宁照顾着病人，是一位好心收留她的小夫人。

窗外风雪静悄，一如病人的呼吸，几不可闻。

廊外说话的声音更轻，她只隐约听到三老爷和医生在说话：“怎么样？”

“就是这几天了。三老爷，依我看，还是得准备了。”医生很小心，是汉军旗主人家的的包衣，眼前这位三老爷是镶黄旗黑龙江将军的三弟。

在这黑龙江城里，富察氏就是最大的满清勋族。

虽然还比不上京城另一支同族，是文官富察氏，出了一品尚书封了伯爵，出了一位皇子正福晋。但这是暂时的。将军府里格格出嫁进皇子府，想来也不远了。

昭宁起身端了药，叫来小夫人所生的庶子，那个才三岁不到的男孩子，让孩子试着给母亲喂了一口药。

果然，当娘的睁了眼，眼睛看过孩子，接着却看着昭宁。

昭宁心里恼着，但还是点点头：“孩子我会照顾。”

小夫人还是看着她。眼睛里有了泪：“看在我……我收留了你……你进府里……跟着老爷……我在地下也……”

昭宁淡了脸色，叫来旁边的婆子，照看着。孩子给了乳母。昭宁自己就回了房。

她已经很习惯这里的生活。

完全就像是一个女真人，一位满八旗里的满族女子。这朝鲜包衣女出身的小夫人对她又格外另眼相看。她确实承了人家的情份。

就这一会儿功夫，三老爷萨得功就蹭到她房门前来，但也不敢进门。

明明和大哥萨布素有几分像的脸，威严端正，但三老爷捋着山羊细胡，在门边上小心端详着昭宁的脸色。

从镜子里看去，昭宁柳眉水眼，皮肤吹弹可破的水嫩，在关外当真是一位美人儿，尤其是那股子阳光下明艳照人，从容进退的气质，叫人注目。

就算很多事确实不懂，听婆子说昭宁换上旗装时，看就是第一次，确实就是个女野人。

但三老爷亦总觉得这不是平常人出身的女儿。

所以这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就有了树洞里换季掉毛的灰貂那光秃秃的可怜样，他劝着：“又生什么气。”

“让我给你当小妾。”

“……怎么就不好？”

昭宁把手里的牛角梳子用力一摔，站起来看着他，冷笑：“如今谁都能踩到我头上了。”

“你看，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三老爷叹着，“你要是想选秀，你直说，我不担这个罪，马上帮你写名字进旗，送你和我大侄女儿一起上京城。”

“我没想。”她冷笑。

三老爷大喜：“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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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是真后悔。

她不应该跟着李诚学太多外面的事儿，不应该听他说，女真人养的小马驹儿，刚生下为就能和桦树帐子一样高，漫山遍野，一直跑进了关内。

不应该听他说，汉人的茶带着神灵才有的淡香，与温克人每天吃的鹿奶一样，天长日久，汉人的血里都透着茶香。汉人的女子就是一缕茶魂。

不应该天天问着，蒙古人的草原有多辽阔，比天神的胸口还要无边无际吗？也不应该和李诚形影不离，每一晚听他说完故事才能睡得着，因为他说最东边的海里，曾经有一只少女变的鸟叫精卫，会取石镇海。几回回，苍海变桑田。

她忘记了自己是长女，忽视了妹妹甘鹿的奇怪。

甘鹿虽然也在学这些，都不像她一样着迷，甘鹿和李诚一起玩，但更多的时间会和班加一起玩。

就在她疏忽的时候，班加成了部民嘴里，未来的部族第一勇士。

也是在她疏忽的时候，母亲重新选择了一个新丈夫。

“妈妈！”伊伦娜震惊又愤怒。

“我的伊伦娜，你想做下一任的萨满吗？你的父亲不能再依靠了，他老了。”

妈妈想要把萨满的位置传给最出色的女儿，伊伦娜。

本来，萨满的位置从来不是家传。

但伊伦娜一直认为，应该是她的，她也会唱巫哥，也会跳神舞。母亲会的一切，她都会。

她没想过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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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甘鹿看着她：“你没发现吗？”

“什么？”

“萨满，不用劳作。”

“怎么可能，小部落的萨满都要劳作，我们也要……”

但甘鹿看着她。

伊伦娜突然想起，在母亲做萨满的这二十年，部落扩大了近十倍。人口从几十人七八个家庭，扩大成了四五百人，母亲很久不用劳作了。

“而且，母亲老了，你没发现吗？”甘鹿又问。

“有我……”

“父亲也老了，你没发现吗？他不再是部落里的第一勇士了。你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妈妈，成为了这附近部落里，